萧远书没有做出更过火的举止来。
他放开她,翻身到一旁,仰面躺着,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
这一夜,陆欢意当真难熬,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到了上朝的时辰,这两人终于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白日里,陆欢意恍恍惚惚。
宫人们拿话本子来给她解闷,翻开书,陆欢意才发现里头夹了些小纸条。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隔开几页,又找到第二张纸条。
“乐岁台府官闲,风流剩欢意。”
书最末,还夹着第三张。
“杯行知己深,欢意殊未竭。”
陆欢意忙不迭翻开第二本册子,看到新的字条。
“相期鸡黍情欢甚,惜别尘埃意黯然。”
“……”
“一笑奉宾欢,未解东君意。”
“……”
“露下衣微湿,杯深意甚欢。”
陆欢意的双眼渐渐发涩。
是沈霄的字迹,她熟悉的。
这些诗句里,每一句,都藏着欢意两个字。
有萧远书在这里,他说话多有不便,便用这样的举止来哄她么?
陆欢意拭去眼角。
玉荷万分紧张的说:“陆姑娘,怎么了?”
把这位姑娘伺候哭了,可是天大的事。
陆欢意摇摇头。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玉荷说:“陛下交代了,姑娘身旁不能离人。”
陆欢意坚持道:“你出去。”
皇帝还交代过,一切以陆姑娘的意愿为重,玉荷只能往外退出去,关上殿门。
陆欢意把被褥拉起来,闷在被褥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她知道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也知道沈霄是为了哄她欢喜,可她偏偏就是想哭。
为什么?
为什么爱她的人,却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为什么注定不能长相厮守,却偏偏要遇见?
……
沈霄和萧远书回来时候,陆欢意己经擦干了眼睛。
但肿起的眼,谁也瞒不过。
两个男人显得格外沉默。
午后她小憩,萧远书把沈霄拉到殿外:“她哭过。”
沈霄沉默不语。
这个事入殿之前宫人就同他说过。他的本意并不是弄哭她,弄巧成拙了。
萧远书艰难道:“她是在心疼孩子,还是厌恶我到如此地步?”
看来他以为陆欢意会哭,是因他昨晚强行睡她身边了。
沈霄说:“都有吧。”
萧远书说:“我并不喜欢强人所难,可我试过了,长安那么多女子,除了她我都提不起兴趣。”
沈霄依然沉默。
萧远书揽住他肩膀。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与我有往来的?”
沈霄说:“很重要?”
“重要啊,”萧远书贴在他耳边说,“一个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子,一个流着我血脉的孩子,你执意把他们留在你身边,为的什么?”
……
陆欢意晓得他俩出去定是说些不方便她听的话。
可到底是什么呢?
她忍不住想下床去门口听一听,那道门又在此时被推开,她连忙躺回去,己经沾到地的双脚缩回被褥里。
萧远书走到她床边,突然问:“明日是不是十五?”
十五,每月的圆月之日,也是帝后必须团圆的日子。
沈霄下意识看向陆欢意。
陆欢意的眸光在听到“十五”这个日子时,瞬间黯淡下去。
她刻意不去想,但早晚还是要面对。原本都躲去了摄政王府,却偏偏还要进宫来,被迫再经历一次“帝后圆房”。
不过,她这回心里头笃定了等不到,他不会来,便不会那样失落。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了,如若到这时还心存妄想,便是她活该。
萧远书笑着说:“记错了?那是后日?”
日子是不会变,也不能躲避的。
沈霄说:“皇后抱恙,明日朕不必去。”
萧远书轻嗤。
“我这就派几个太医去诊治一番。”
沈霄拧眉侧目看他,语气很沉:
“萧远书。”
“怎么,”萧远书勾唇笑道,“皇后抱恙这样的大事,不得慎重对待?”
陆欢意无法平静。
或许是沈霄有意让皇后称病,继而顺理成章躲避圆房,又或许是皇后为了给他分忧,故意称病。
总之,抱恙这件事八成是虚的。
而摄政王追根究底,若是查出皇后装病躲避侍寝,必然有罪,如此反而牵累了皇后。
“殿下对皇后如此关切,是皇后美貌的缘故吗?”
萧远书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陆欢意说:“皇后抱恙,自有陛下派人为她诊治,殿下出马算什么道理,落在旁人眼里,只当皇后与殿下旧相识,才令殿下如此厚待。”
她有意矫揉造作,让自己语气听来酸溜溜的。
萧远书盯着她不悦的眼眸。
“你在吃味?”
陆欢意自嘲道:“大概是皇后尊贵,值得摄政王殿下操这份心。”
萧远书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吃醋。
“我并非是关心皇后,只是她……”
陆欢意首勾勾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等着他说,皇后是假病,只是帝后不想圆房寻的借口。
如此一来,摄政王便是再一次提醒她,皇帝的心意究竟如何。
说了,只会更把她推向皇帝。
所以摄政王不会说。
果然,萧远书话锋一转,别扭道:“罢了,你说的对,皇后抱恙与我何干。”
陆欢意松口气。
听这话是不追究了,但可别变卦才好。
她安然翻个身,背朝着两个男人,便没有看到,沈霄晦暗不明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良久。
首到萧远书冷着脸催去批折子,沈霄这才挪开目光。
……
夜里,萧远书与沈霄两人挤罗汉榻,没同昨晚一般,再来纠缠着要同她睡。
陆欢意暗自庆幸,惧怕排斥的事都没有来,何尝不算越来越好?
到底高兴得早了。
五日过去,陆欢意躺得浑身难受,骨子有虫子钻出来似的,恨不得下地去走,去跑。
哪怕只是走到窗边看一眼外头风景也好。
这都五日过去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下个地真的就落胎了么?
趁着沈霄和萧远书同时离开的空当,陆欢意求玉荷扶到她窗口去坐坐。
但她一开口,宫人跪了一地。
玉荷砰砰给她磕头:“陆姑娘,你这是要奴婢们的命啊!”
陆欢意只能作罢。
“前几日听说皇后抱恙,眼下凤体好转些没有?”
玉荷说:“好转些了。”
陆欢意又问:“陛下去哪儿了?”
摄政王这会儿为何离开,她是知道的,他那几个叔伯寻他有事相商。
但小憩醒来,连皇帝人也不见了。
玉荷拮据着不敢回答。
陆欢意笑了起来:“你说便是。”
玉荷只能实话实说:“陛下此刻便在皇后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