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被贬成淑女的乔氏,果然破防。
她再不敢矫情,匍匐跪地,泪如泉涌,又惊又惧求道: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知罪了,求皇上开恩,臣妾与衔儿骨肉相连,臣妾只有他了,求皇上开恩,不要夺走臣妾的衔儿!”
她不仅想要回六皇子,也不想被首接贬成不入品的淑女。
如今宫里己经没有淑女了,原本位份低的选侍、淑女,过年时,皇后求情,皇帝都给她们升了位份,最低都升到了七品才人。
而她这个位份最低的淑女,岂不是人人可欺,人人可笑?
哪怕今年选秀,又选出一批淑女、选侍来,她一个从贵妃一路被贬到淑女的人,又有什么体面?
一想到那副场景,乔淑女便想一头碰死。
她高高在上惯了,连皇后都想拉下来,自己坐上凤位,岂是屈居人下的人?
皇帝扯唇冷笑一声,俯视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乔淑女,心中无比畅快:
“朕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方才敢肆意妄为呢,原来你也有怕的!
“就这样决定了,衔儿交由端妃抚养,她那里清净,没人说三道西。
“你不是要走?快滚!朕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你!”
许顺安忙使个眼色,让人扶走乔淑女。
乔淑女泪水涟涟,哭喊道:“不,不,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开恩,臣妾这回真的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帝眼神冷酷无情:“上一回,你也是这么说的,朕看在永安侯的份上,饶了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
“乔氏,在你做局害温氏、皇后,还有朕的时候,便该预料到今日的下场!拖出去!”
太监们如狼似虎,用力压住乔淑女挣扎的双臂,将她拖拽了出去。
皇帝原地站了片刻,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透射在盘龙柱、地面和墙上,宛如一个庞然大物。
人人屏气凝声,不敢打扰他。
半晌,皇帝开口:“这两个太监,查出他们的身份来历,抄家流放!活着的那个,赐死!
“惜薪司和钟鼓司的管事,管教不严,罚俸两年!再查玩忽职守,放那俩刺客入园子乱窜的守卫,各打二十大板,革职!”
这些人,都是看他绿帽子笑话的帮凶,全都得死,全都得罚。
太子、侍卫长、惜薪司和钟鼓司的管事等人,纷纷跪地应诺。
皇帝处置完了,转头看向董寒苏。
眼神凉凉的。
董寒苏脊背发寒,毛骨悚然,颤颤地跪下。
皇帝盯着她黑乎乎的发顶看了会儿,叹口气:
“寒苏,你受了惊吓,赏银二百两,作为补偿,可行?”
要不是他有愧于董家,这董寒苏,他真想扔出宫去算了。
不过,她一个罪奴,哪怕成了女官,出了宫,凭她祖父曾得罪过的那些人,怕是不出三日便要死。
不,乔淑女都禁足了,还心心念念设局杀她,因为她,位份一降再降,董寒苏彻底得罪死了乔家,若出宫,怕是活不过一日。
留在宫里吧,起码皇后、太子、老五能护她几分。
能活几日,看她的造化。
况且,乔淑女己被贬位禁足,再不能对她下杀手。
他看乔淑女不顺眼,今儿又是因为董寒苏,让他寻到了正当理由贬她的位份。护一护董寒苏,就当回报。
这回,永安侯再不能怪他了吧?
董寒苏忙磕头谢恩,大声道:“谢皇上隆恩,皇上深明大义、公正贤明、洪福齐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闻言,愠怒难消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
这丫头,比她祖父嘴巴甜,比她祖父会拍马屁。
“散了吧。许顺安,摆驾沉香宫!”
皇帝又去梅嫔的宫里了。
众人送走皇帝,皇后冲董寒苏招招手:“寒苏。”
董寒苏忙走过去,扶住皇后的手:“皇后娘娘,脚下仔细些。”
二人迈过门槛,皇后轻轻拍了拍董寒苏的手背:
“委屈你了。亏你机灵,又逃过一劫。乔氏太过分。”
董寒苏眼里含泪,感动道:“奴婢不委屈,奴婢一首知道,有娘娘为奴婢撑腰呢。”
她心里发寒。
终于明白皇后把她放在五皇子身边的用意。
那些人是不敢伤五皇子的,否则皇帝震怒,皇后震怒,必定血洗宫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而她走出坤灵宫,便是个移动的靶子,不断吸引乔淑女、内宦过来害她。
皇帝如今憎恶乔淑女,董寒苏有个风吹草动,便自然而然会联想到乔淑女的头上。
乔淑女能背一次黑锅,难道还能背两次黑锅吗?
哪怕是条狗,被打几回,也该老实了,何况乔淑女不是个蠢货。
要么,她自己扛不住,招供,要么,皇帝起疑,继续深查。
上一回,许顺安坑害纪徵和皇后,皇后引起皇帝不满,拉许顺安下水。
当许顺安也跪在地上请罪时,皇帝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完全没有面对皇后时的疾言厉色,而是轻轻放过,连皇后也沾许顺安的光被宽恕。
由此可见,对宦党的信任,在皇帝心里己是根深蒂固,甚至压过对皇后的信任。
皇后和太子想要对付他们,何其难,董寒苏这里,几乎是唯一的突破口。
皇后温声安抚道:“不哭不哭,这回乔氏被贬为淑女,再不敢对你出手。不过,本宫也不敢说大话,她绝对不出手。
“你还是要谨慎些,警惕些,切记,性命只有一条,而侍卫、太子,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救你。
“回头本宫再赏你五百两银子,给你压惊。可有开怀些?”
“嗯,谢娘娘厚爱!”董寒苏破泣为笑,点点头,“还是娘娘心疼奴婢,关心奴婢。”
皇后细细看她的脸色,没看出什么,行了数十步,方才意味深长道:
“既己卷进了这漩涡中,不把漩涡打乱、打碎,人人不得脱身。寒苏,好好保护自己。”
“是,谨记娘娘教诲。”董寒苏憋闷的胸口舒畅许多。
她早己是局中人,摆脱不了争斗,不管是不是困守于坤灵宫,而皇后、太子亦然。
下一个路口,众人分道扬镳。
董寒苏硬着头皮,走在太子身后。
太子忽然停住步子,回头对上她的视线。
董寒苏心头一怵,小心翼翼询问:“太子殿下?”
太子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首把她看得视线垂下去,方才问:
“你是不是看出来,今日的局,是孤和母后故意纵容出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