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有些怪异,她替蒋恩明尽哪份孝心?但既然慕容厉吩咐,就算叫她上天摘月亮,她也要不遗余力造梯子。
更何况,蒋恩明对她很好,徐蘅接过药,有所顾虑,“我不认得去户部侍郎家的路。”
慕容厉沉吟片刻,“明早我送你过去,三个时辰后,接你回来。”
徐蘅放心了,“多谢师兄。”
翌日,慕容厉说到做到,连李达川一块送,莫风驾马车,师兄妹三人挤在车厢里,先送小胖子去学堂,又送徐蘅去城北的户部侍郎宅子。
到户部侍郎府,徐蘅撩开马车帘子,下车前,身姿一停,回头,确认道:“师兄,你会来接我的吧?”
慕容厉点点头,莫风要接李达川,药铺伙计忙着送药,“我会亲自来。”
徐蘅下马车,往前走几步,转身,还是不放心,走过去敲车窗。
慕容厉掀起车窗帘,问:“何事?”
“师兄,三个时辰后,你就来接我么?”她仰头,清眸中浅浅的忧虑。
在上京城,她只熟悉慕容家的人,就算慕容厉对她不热络,甚少跟她讲话,他也是最信任的人,但她对于慕容厉不一样,非亲非故,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慕容厉道:“当然,你莫耽误时间,快去。”
徐蘅稍稍放心:“我这就去,师兄,我会在侍郎府大门口等你。”
户部侍郎的宅子不如慕容家花草多。徐蘅递给门房拜访帖后,专门有家奴领她左拐右拐的进入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院子比起慕容厉住的院子,显得又小又旧,她曾听慕容厉说过蒋恩明乃庶出,姨娘的身份自比不得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子。
住这种地方,也说的过去。
“翠姨娘。”家奴在北屋门外喊一声,“徐蘅大夫来了。”
徐蘅嘴角微扬,她喜欢这称呼。
不一会儿,北屋门开了,一个十三西岁模样的小丫头扶着一位妇人出来,那妇人体态瘦削,脸盘山河浩荡,透着一丝苦相,像冤假错案受害者。唯有一头浓密的秀发,经过细心梳理,蓬松精致,散发浓郁的桂花头油香气。
蒋恩明长相与眼前妇人有些相似,高鼻,唇微厚。
徐蘅欠身行礼,“翠姨娘,安好。”
翠姨娘本名叫李小翠,不到西十岁,她亲自扶起徐蘅,拉着她的手,不住打量。
之前蒋恩明告诉她,他己有中意的姑娘,是礼部尚书慕容年的徒弟,改日会以送药的名义,让姑娘过来给她瞧瞧。
李小翠知道慕容年乃朝中重臣,虽然徒弟身份比不上慕容家小姐高贵,但能入得了慕容年法眼,收为徒的,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今日一见,徐蘅果然大方有礼,五官清丽,难怪能让蒋恩明铁树开花。
李小翠拍了拍徐蘅的手,笑意盈盈,“走,徐姑娘,咱们屋里说话。”
徐蘅感到翠姨娘掌心粗粝,猜测这位姨娘出身不高,年轻时应该做过不少粗活重活。
进到屋里,翠姨娘吩咐丫头喜儿取点心糕饼来招待徐蘅。
徐蘅连忙推辞,“姨娘客气!我吃罢饭来的,敢问姨娘,咱们这里可有煎药的砂锅,师兄吩咐我给您熬完药再离开。”
丫头喜儿对徐蘅道:“徐大夫,药交给我吧,我先去熬药,过会儿您过来瞧瞧火候。”
徐蘅从布包里取出药递给喜儿,“有劳你。”
李小翠拉徐蘅坐到竹席榻,她又没病,喝药不过是幌子,如今人来了,打听家世才紧要,“熬药不急,咱们先说说话。徐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我从苏州来。”
“苏州?”李小翠眉头轻皱,似是想起不愉快之事,好大一会儿,眉头才展平。
“我年轻时曾有位闺中好友嫁到苏州,好多年了,杳无音讯,不知她现在如何。”
徐蘅无心与李小翠话家常,她着急熬药,怕慕容厉来接她时,药还未熬好,万一慕容厉等烦了,撇下她走人可不得了。
李小翠自顾自地说:“细看,你与我那好友,长得倒有些相似,她所嫁之人正巧也姓徐。”
越端详徐蘅,越发觉得她像某个人,“许岁宁,你可认识?”
徐蘅吃惊抬头,“许岁宁是我的娘亲。”
“什么?!”李小翠惊呼,眼神复杂难辨的盯着徐蘅,“你竟是许岁宁的女儿!你母亲……近来可安好?”
徐蘅淡然道:“我母亲走了。”
李小翠霍然站起,口齿结巴道:“你……你父亲呢?”
“我父亲也己离世。”徐蘅泪水早流干了,如今再提起父母,纵使心微澜,面上己不显。
不过,她却怀疑,“翠姨娘,你是我母亲闺中好友?”
“是啊,我与你娘年轻时无话不谈。可惜后来你娘远嫁苏州,我阴差阳错嫁给蒋大人为妾,便与你娘断了联系。”
李小翠转过身,背对徐蘅,咧开嘴,想放声大笑。
许岁宁死了,徐延之也死了,活该!
当年她苦苦哀求许岁宁,让她陪嫁到苏州,给徐延之做妾。
许岁宁不肯,徐延之言之凿凿的说不纳妾。
李小翠感到庆幸,倘若当年跟许岁宁去苏州,现在就该守寡了。
她回头,细致的打量徐蘅,这丫头既像许岁宁,又像徐延之,眉眼弯弯,承袭许岁宁的娇憨中藏一丝徐延之的精明。
“小姐,这是你们欠我的。”李小翠心里道,“别怪我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