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二爷爷也是大夫?好说话么?”徐蘅后悔不给徐延之烧纸,不然她爹准能拦住慕容危。
“他生前在宫里当太医,为一个宫女,终身未娶。宫女上了年纪被放出宫,找到慕容府上,那时我二爷爷己经离世,没多久,宫女也死了。”慕容厉顿了顿,“还是我与莫风埋的她。”
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冥冥归去无人管。
徐蘅望向慕容危的牌位,世间少有痴情种,愿他与所爱之人泉下相会,再续来生缘。
“师兄,那位宫女嬷嬷是不是很美?”
才子佳人,挥泪错别,徐蘅心里上演一出断人愁肠的大戏。
慕容厉吃饱了,坐在蒲团上,琢磨如何配药解西戎太子的毒,随口道:“看着是会过日子的。不像你,见天要钱。”
“......”
徐蘅对慕容少爷大逆不道的德行见怪不怪。
奈何慕容祖先受不了,他刚说完,一块牌位栽下来,“啪嗒”,摔地上,连翻带滚的滚到慕容厉脚边。
阴气森然的祠堂,牌位跌落在地,徐蘅屏住呼吸往西周瞧了瞧,铜盆里木块燃烧发出的火光被黑暗吞噬,边边角角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她往慕容厉身边挪了挪,紧靠着他,感受活人的气息。
上次被关祠堂,侧门开着,月光洒进来,没现在这么瘆得慌。
慕容厉扶起牌位一看,原来是他二爷爷慕容危。
这没底座,确实立不住。
“二爷爷,咱不是说好了么,无事各自安好,有事托梦商量,不带这么一惊一乍的。”慕容厉攥起袖子擦拭牌位上的浮尘,“俗话说,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您先躺两天。”
他站起来把慕容危的牌位横放在香案上,怕被慕容年发现,藏在其他人牌位后面。
“二爷爷,您安歇,别再把人吓够呛。”
徐蘅:说的是她么?
时值入秋,夜半寒凉,徐蘅背疼的坐不住,又无处可躺,只好斜斜的靠在慕容厉肩上。
她这一棍子替慕容厉挨得,靠着他也不算占便宜。当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着有金子同享了,有难也要同当。
棍子落下那一刻,方知想多了,脑瓜子嗡嗡的,看慕容厉的头比冬瓜还大。
男人肩膀宽阔结实,火力壮,体热,她靠着舒服,温暖,越发贪恋,不由得往他身边挪动,整个上半身几乎趴在他背上。
后背充当靠垫,肩膀充当枕头,想睡又不敢睡,睡了容易着凉,眼皮掀起合上,如此反复,困意难挡。
慕容厉后背生出一道酸麻劲儿顺着脊梁往上撺掇,翻涌到鼻腔,三分燥热,二分窘促,五分惬意,眉目间浮着一层欢欣。
也不知高兴个什么劲,反正高兴,呼吸心跳混在一起,各乱各的。
一个人跪祠堂,黯然神伤,两人一起跪,心花怒放。
揣着不可告人的得寸进尺,藏着得了便宜卖乖的矫揉造作,他知道徐蘅没睡,问她:“你为什么替我挨那一棍?”
怕暴露什么不该露的心思,他又接上一句:“别妄想我欠你人情。”
徐蘅哦一声,意识渐渐涣散,慢声细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以为上山救人与回府挨打是连在一起的,收了你的钱,自然要参与一份。”
五分惬意倏然少了三分,慕容厉收敛神色,闷声道:“那如果今日换成别人,比如慕容博文,你也会替他挨打?”
“二师兄是好人。”徐蘅声若蚊呐,眼睛闭上再难睁开,含含糊糊道,“你是......皮猴。”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慕容厉气得七窍生烟,与慕容博文比,他不但算不上好,竟然连人都不是!
偏偏骂也骂不出口。
僵硬的坐了半天,他伸手摸索到徐蘅两根垂下来的手臂绑在自己腰间,攥紧她的手腕,肌肤相触,带着夏末的余温,初秋的凉意,他陡然觉出不合适,一下子松开了手。
找不出这么做的理由,随便编了一个:怕她滑下去,摔成大饼脸。
徐蘅的一双手仍然松松的搭在他小腹,像从背后抱住他。
慕容厉心道,他己经松手了,是徐蘅不松手,这可不赖他。
铜盆里的牌位底座燃尽最后一小块木头,祠堂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漫漫长夜,慕容厉睡意全无,继续琢磨解毒之事,他隐隐约约觉得下毒之人或者说制毒之人不通药理。
斑蝥、钩吻、断肠草......随便取用其中一种,便可置人于死地,但混在一起下毒,反而降低了每种毒的毒性。
聪明反被聪明误。
越想置人于死地,反而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更让人意外的是,徐蘅给三牛下的毒竟然与西戎太子最初中的毒一模一样,这种毒应该是徐蘅从苏州带来防身的,她不止带了一种毒药,还有能让人丧失记忆的毒,五花八门。
这些毒药,普通大夫根本制不出来。
尤其能让人短暂丧失记忆的毒,用到一种叫“龙玄”的药草,这草生长于深山悬崖峭壁,五年才能长成一株,外表与杂草无异,很难分辨。
除非神农氏来,其他人几乎无可能采摘到这种草。
他也是在一本古医书上见过这种草的介绍,书中写龙玄草能“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
他与吴有才都被徐蘅下过这种毒。
徐蘅虽然精通各类药草习性,但绝没有潜入深山攀援峭壁采摘稀有药草的本事,她连蘑菇有无毒都辨不清,可知没有采药经验。
一定有高人指点过她。
这位高人制的毒药还被带到西戎,谋害太子,扰乱朝纲。
是谁把毒药带到西戎?这人与徐蘅是否认识?所谓的高人又是谁?高人与徐蘅又有什么关系?
慕容厉双目沉沉,思索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