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前巡边至安宁县,遭伏重伤,“晋王声线沉如浸了水的墨,“得一位女子以秘药相救,她衣料上有个特殊的符号。瞿将军常驻边城安宁,便想让你过过目。”语罢,他微微抬手示意,长随脚步轻缓地捧出一方紫匣子,置于桌上。
随着匣子缓缓打开,一幅画卷展露在眼前。
画卷之上,绘制着简单的云纹,看似寥寥几笔,却线条流畅,自有一番韵味。
瞿慕云目光专注,细细端详着画卷,片刻后开口道:“这种符号看似简单,细节却颇具心思。末将却没见过。”
晋王沉吟片刻,说道:“此乃女子衣物上的符号,不知瞿将军家中女眷可曾见过。”
瞿慕云神色微变,心中暗惊,忙道:“我这就唤妹妹过来。”说着,遂向廊下小厮递了个眼色,语气沉稳却透着一丝急切:“去临枫院请大小姐至书房,说有事需共议。”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瞿星岚推门而入。
她莲步轻移,神色平静,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疑惑。
晋王正以指腹紫匣铜扣,听到声响,抬眸望来。目光扫过瞿星岚身后,却并未见惯常跟在星岚身后的那抹倩影,他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沉,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烛火在眸中映出的碎金忽然暗了暗,转瞬却又化作清辉:“瞿小姐请坐。“他从高允手中接过紫漆木匣,指腹碾过匣面錾刻的云雷纹,忽的一声低叹:“本王欲请瞿小姐相助一事。“?匣盖开合间,内里是一幅画卷,画着一簇的卷云纹,像一个标志。
瞿慕云把始末简单说一遍。
“如今旧疾虽愈,总有不适之处,便想再寻此人。”晋王合上紫匣,声音压得极低。
他抬眼望向星岚,目光灼灼却无半分狎昵,“对方是一名妙龄女子,本王不便张扬,听闻瞿小姐与云姑娘曾在安宁县长住,能否帮本王打听一二?“
“原是为了寻医问药。“瞿星岚恍然大悟。“不知御医可有良策。?“
晋王摇摇头,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御医看过,倒是无伤大雅。“他忽然轻笑出声,羊脂玉扳指在掌心转动,冷光忽明忽暗,“只是每逢阴雨,伤处便——“话音戛然而止,话到此处忽然顿住,指节敲了敲木匣边缘,“此事牵扯旧年边城旧案,本王也不便大张旗鼓寻访。”
瞿星岚沉吟片刻道:“难怪殿下如此谨慎。只是这卷云纹确实独特,我表妹舒窈擅书画,不知可否请她过来看看。”
“正有此意。”晋王颔首道。
瞿慕云靠在博古架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晋王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画卷上,偶尔扫过星岚也是清明如镜,并无半分缱绻。想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耳根微微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着剑柄吞口,玉质纹路在掌心硌出微凉的触感——原来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待舒窈应召而来,瞿星岚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紫漆木匣“咔嗒”轻响,盒盖掀开的刹那,
舒窈瞳孔骤缩,面上的惊愕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匣内锦缎之上,赫然印着她现代衣服上的品牌标志。
她心里发凉,记忆如潮水翻涌,她蜷缩在破庙发霉的草堆里,撞见浑身浴血闯入的陌生男子。碘伏刺鼻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她慌乱比划着为对方处理伤口,最后将急救包抛下。后面这些现代的物品连同背包她一首小心存放,连星岚都不曾泄露。
“云小姐?“晋王的声音裹着龙涎香逼近,与她擂鼓般的心跳渐渐重合。
舒窈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面翻涌的探究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敢抬头看晋王眼中的探究,只能盯着那清晰的卷云纹——每一道弧线都在提醒,那个在破庙里丢下急救包的夜晚,像墨痕般,在时光里渐渐晕染开来,再难掩盖。
“云小姐可是见过?“晋王的声音响起,舒窈抬起头,他正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舒窈似惊了一下,她绝不能承认!
“像是......像是卷云纹。“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可能在哪幅书画里有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
晋王目光似审视着她,表情不置可否。
半响,他指尖抚过乌木匣边缘的云雷纹,慢慢开口道:“自壬戌年至今,辗转两载有余,寻遍磊川南北,始终未得半点头绪。“他抬眼望向舒窈,眸光似腊月深潭,倒映着烛火明灭,“云小姐若能相助,便是拨云见日了。“
瞿星岚低头见舒窈指尖泛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不着痕迹地轻轻覆上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阿窈且定心,“她刻意放缓语调,“先将这纹临摹下来吧。“
舒窈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艰难点头应是。
烛光在她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映得苍白的脸颊泛起一片绯色。
她垂眸时,发间的素银簪子正巧挡住晋王探究的目光,却遮不住指尖捏着临摹稿的微微颤抖。
晋王斜倚在雕花椅子上,眉眼沉沉,面色看不出喜怒,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
他似笑非笑地扫过舒窈紧绷的肩膀,忽然屈指弹了弹案上紫匣,铜扣发出的轻响惊得瞿星岚手中茶盏微微倾斜:“云姑娘书画技艺不错,画这卷云纹,倒是很熟练。“
他的声音裹着三分漫不经心,眼睛却紧紧盯着舒窈。
舒窈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干巴巴道:“殿下过誉了。”
待画好后,“殿下,画好了。”舒窈的声音有些紧绷。
晋王微微倾身,目光在纸上的卷云纹上扫过。他的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对舒窈临摹的满意与否。
“很好。”晋王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只是这卷云纹,当真从未在别处见过?”
舒窈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殿下,民女确实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