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星岚气得猛地首起腰,肩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舒窈眼疾手快,急忙伸出手按住她的肩头,轻声道:“别冲动。”星岚的身体在她的手下微微一僵,眼中满是怒火。舒窈垂眸望着案上嫩绿的豚虞草,余光瞥见瞿玉蓉若有似无的打量。
她转过头,与星岚两人对视一眼,星岚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复仇光芒,舒窈心领神会。
舒窈指尖捻起草茎轻轻,花蕊上细密的花粉簌簌落在盛放的芙蓉花瓣上,恰似撒下一层无形的网。
“玉蓉妹妹的眼光果然独到,这几枝正合心意。”舒窈抬眸笑望瞿玉蓉,梨涡里盛着蜜糖般的甜意,可眼底淬着的冷芒却比剑锋更利。
银剪寒光闪过,她精心挑出最娇艳的芙蓉,将沾着致命花粉的花枝仔细修剪,转头与星岚对视一眼,眼中闪过默契:“礼尚往来,便给玉蓉妹妹的瓶中添一抹颜色吧。“她唤来丫鬟樱桃,将沾着豚须草花粉的芙蓉枝精心包装,送往瞿玉蓉案头。
秋阳透过湘妃竹帘洒在花案上,瞿玉蓉望着那几枝盛放的芙蓉,眼底闪过满意。她向来偏爱花团锦簇的富丽风格,随手将芙蓉插入瓶中,又添了几枝重瓣菊。
可插花未半,瞿玉蓉突然捂住脸颊轻呼出声。先是耳垂泛起异样的红,紧接着整张脸如被火燎般发烫,奇痒难忍。
她慌乱地抓挠,指甲划过的地方瞬间鼓起红疹,那些疹块仿佛不断,转眼就连成可怖的红斑。
“玉蓉妹妹!“邻座贵女手中的剪枝银剪应声落地。
环佩相撞的声响与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贵女们花容失色,纷纷避让,这场雅致的插花宴瞬间乱作一团。
白氏当机立断,示意丫鬟们上前。“快扶二姑娘下去!“她声音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几名侍女立刻上前,架起满脸红疹、不停抓挠的瞿玉蓉。
那场面,哪里还有半点世家贵女的端庄模样。
“诸位暂且前往花厅安坐,待府医查验清楚再说。“白氏环视西周,安抚着在场众人。
说罢,转身跟上被搀扶着的瞿玉蓉。
王氏哭哭啼啼,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跌跌撞撞紧跟在后。
瞿星岚与舒窈对视一眼,眸中皆是了然,也默默抬脚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花厅而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插花宴现场,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慌乱气息。
偏厅内,白氏唤来府医。王氏搂着女儿颤抖如筛糠,看着女儿模样连声呼道:“怎么会这样!“
话音未落,瞿玉蓉突然指着星岚二人,涕泪将妆容糊成一片:“定是她们送的那几枝芙蓉有毒!她们蓄意谋害!“
瞿星岚道:“妹妹怎么可以颠倒黑白。今日赴宴我并没有带花材,谁带了门房处一问便知,白夫人府上的花器、花枝皆在案上,若有疑问,大可一一验看。”
白氏闻言一惊。如是花材有问题,对文昌伯爵府名誉有很大的影响。
慎重起见,今天必得分辨清楚。
一行人来到花案处,一一查看。
白氏垂眸扫过整齐摆放的桂花、芙蓉,沉声道:“我府中花材皆经三重查验,倒是各位自带之物......“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掠过瞿玉蓉,“还请府医仔细甄别。“
府医查过桌上众人的花材后,并没有发现异常。
瞿星岚似想起什么似的,着人取来豚虞草,将其轻轻推至众人眼前,声音清泠如碎玉:“除了白夫人备下的花材,唯有二小姐送来的这几枝......“她顿了顿,望着瞿玉蓉骤然煞白的脸,“我们尚未动用分毫。“
府医拈起草叶凑近烛火,突然变了脸色:“这...这是豚虞草?此草甚是罕见,虽与艾草很相似,却有毒,轻则面起红疹,浑身奇痒,重则全身水肿,呼吸困难。“
众人闻言大惊。王氏面色急剧变化,又红又绿,瞿玉蓉支支吾吾无法解释。
瞿玉蓉死死盯着案头那株嫩绿的豚须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曾经她亲手将这带毒的草叶送出,如今却化作一柄利刃,狠狠扎向自己。喉间泛起的苦涩漫上舌尖,满心的不甘与懊悔几乎要将她吞噬。
白氏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鎏金护甲一下下叩着扶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她执掌伯爵府二十余载,什么样的腌臜事没见过?今日这对母女竟敢在她的地盘撒野,当这文昌伯爵府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这对母女竟敢在她的地盘撒野,当真是欺人太甚!
王氏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裙角都在微微发颤:“都是我们的错...还望夫人见谅,许是丫鬟粗心,误把杂草混了进来......“话音未落,便被白氏一声冷笑打断。
“是否粗心,瞿夫人心里清楚。“白氏眯起眼睛,眼中寒芒毕露,“只是扰了众人雅兴,却是事实。“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瞿家这位二小姐能耐,只是我这伯爵府可容不下戏台子。
白氏尾音拖得极长,在凝滞的空气里碎成冰碴,“往后瞿府若要唱大戏,还请关起门来慢慢唱。”那冰冷的话语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里,瞿玉蓉瑟缩着身子,面色煞白如纸,王氏的笑容也瞬间僵在脸上。
满室寂静中,唯有秋风吹过窗棂,卷起一片尴尬而又难堪的气氛。
王氏额头上冷汗首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她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汗,立刻道:“小女年幼无知,失仪之过,万望夫人海涵,今天她也受了教训。等小女稍好,我们登门谢罪。请夫人原谅则个。”她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欠身,眼神中满是惶恐与讨好。
白氏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王氏和瞿玉蓉身上扫过,面色稍缓。她心里清楚,最近瞿家声名鹊起,在朝中也有了些势力,若此时将事情闹大,对自己和伯爵府也并无好处,却也不好再追究,便道:“罢了,还是先给府医看看吧。”说罢,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府医上前诊治。
因插花上的意外,原本热闹的宴会骤然冷场,众人兴致皆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