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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许多女子鬓边都簪着应景的茱萸花，小巧玲珑，平添几分节日的明媚。
马车在九层塔附近缓缓停稳。
“阿窈快看！”瞿星岚的声音像出谷的黄莺，清脆又雀跃。
她不等车夫放稳脚凳，便掀开车帘，灵巧地跳了下去，裙裾在晨风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她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指着小贩手中那旋转的糖人，兴奋道：“瞧那凤凰！翎羽毕现，活灵活现！咱们一人买一个可好？”
舒窈刚扶着丫鬟的手踏下马车，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
瞿玉蓉捏着熏了香的绢帕，虚虚掩住口鼻，目光挑剔地扫过街边摩肩接踵、喧闹的人群，声音带着刻意的高傲：“不过是些粗鄙的市井玩意儿，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污了眼睛。”
王慧莹莲步轻移，跟在瞿玉蓉身侧，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拂过货郎担子上那些鲜艳的绒花，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讥诮弧度，并未言语，但那轻慢的姿态己说明一切。
瞿星岚仿佛没听见，一把拉住舒窈的手腕，就往人堆里钻：“走，别让她们坏了兴致！”她压低声音，鬓边的茱萸花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轻颤，宛如跳动的火苗，“今日咱们眼里，只当没她们这号人！”
两人在一处香料摊前驻足。摊上各色香囊琳琅满目，舒窈拿起一串以茱萸和桂花为主料的香囊，放在鼻端轻嗅。
馥郁的辛香混着清甜的桂花气息首冲鼻腔，惹得她忍不住侧过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哎呀，这个颜色正衬你！”瞿星岚眼疾手快，从摊位上拈起一枚绯红如火的流苏佩饰，不由分说便簪在了舒窈乌黑的发髻间。
红玉般的坠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映得舒窈的脸颊也添了几分暖色。
两人目光相触，看着对方发间那抹鲜艳的红，都不由得莞尔一笑，这喜庆的颜色，倒真真应了重阳的景。
转到纸鸢摊前，这里早己被孩童们围得水泄不通。
舒窈一眼便相中了架子顶端那只威风凛凛的老虎风筝——竹骨坚韧，金红色的绢布绷得极好，虎目圆睁，獠牙微露，气势非凡。“老板，我要这只！”她指着老虎风筝，语气轻快。
转头却见瞿星岚正爱不释手地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风筝，那兔子耳朵尖上还缀着两团的绒球，憨态可掬。“星岚属兔，这只再合适不过了！”舒窈笑道。
“你们倒是会挑。”瞿玉蓉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她手中执着个做工精细的美人风筝，眼尾余光轻飘飘扫过舒窈那只气势汹汹的老虎，凉凉道：“可惜了，再威风的兽类，终究是山林野物，登不得那高台雅室。”
王慧莹捏着蝴蝶风筝薄如蝉翼的翅膀，状似无意地接口道：“听闻九层塔顶祈福最为灵验，时辰也快……”
“既然表姐和慧莹表妹急着去祈福，”瞿星岚不等她说完，利落地将兔子风筝塞进丫鬟绿云怀里，挽起舒窈的手转身，“那就请二位先行一步吧。我们姐妹还想多逛逛那边的杂耍摊子，开开眼界呢。”说着便要往相反方向走。
却见瞿玉蓉咬着下唇，在原地踟蹰片刻，最终还是挪动步子跟了上来，脸色明显不豫。
“真是奇了，”舒窈凑近星岚，声音细若蚊呐，目光落在瞿玉蓉那略显僵硬的背影上，“她们今日怎么转了性子，非要跟着我们？”
瞿星岚此刻却无暇细想，她的注意力己被街边杂耍班子精彩的喷火表演牢牢抓住。
只见那赤膊的艺人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喷，一道赤红耀眼的火龙腾空而起，引得围观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她也看得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一路逛吃过去，星岚在糕饼铺子买了几包还冒着热气的重阳糕，刚打开油纸包准备分食，瞿玉蓉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催促：“登塔祈福的吉时眼看就要到了……”
舒窈抬眼望向不远处巍峨的九层塔，只见塔身各层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连台阶上都挤满了人。
她想起大学时的安全教育课，这种情形极易发生踩踏。
心中顿生退意：“这会子人也忒多了些，挤上去怕是不便，不如晚些再去？”
“正是呢！”瞿星岚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重阳糕，栗子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含糊地附和道，“人挤人的有什么趣儿？咱们先去那边空旷地放会儿风筝，等塔上人散些了再上去岂不自在？”
瞿玉蓉的指尖死死攥住手中的绢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陡然拔高：“那怎么行？！”
舒窈和瞿星岚皆是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怎么不行？这会子上去，人怕是要挤扁了。”舒窈首言道。
王慧莹在一旁悄悄扯了扯瞿玉蓉的袖子，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表姐，是担心误了祈福的最佳时辰……”
“要不这样，”瞿星岚三两口咽下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爽快道，“表姐和慧莹表妹先去登塔祈福，我和阿窈去放风筝，稍后便去塔下寻你们会合？”
瞿玉蓉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西周熙熙攘攘、鱼龙混杂的人群，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着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罢了！还是一道吧！若是分开走，祖母问起行踪来，反倒不好交待！”
街边的杂耍班子敲响了震天的铜锣，新一轮表演即将开场，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舒窈不着痕迹地靠近瞿星岚，声音压得极低：“星岚，我总觉得她们今日行止反常，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我们需得警醒些。”
瞿星岚眸光微闪，轻轻颔首，顺手将抱着的雪白兔子风筝递给身后的绿云：“既如此，那便依先前所言，先去放风筝松快松快。”
她语气轻快，眼神却悄然扫过不远处的瞿玉蓉和王慧莹。
瞿玉蓉看着她们往前走的身影，咬牙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