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也附和:“凶手都认罪了,先生怎么突然说是老王?是不是弄错了?”
“李老爷,李夫人,此前断案有误,我自会领罚,但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
江墨白又走到老管家面前,眼神锐利:“我再问你,李老夫人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杀她?”
老管家缓缓抬头,眼神温和,带着释然:“先生这么聪明,答案你心里应该有数,何必要我明说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意识到,李老夫人的死,真凶可能就是这老管家。
得知凶手身份后,反应最为激烈的并非李老爷夫妇,而是高堂上的知府陈明德。
他猛地抄起惊堂木,指着跪地的老管家,怒目圆睁:“你!你这恶仆!李老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痛下杀手?快说!”
嗓音里竟隐隐透着几分亢奋。
老管家闭口不言,陈明德拍案而起:“再不招认,本官先打你五十大板!莫要自讨苦吃!”
江墨白见状,抬手示意他冷静。
陈明德面色涨红,尴尬地坐回原位,堂内气氛一时凝滞。
李老爷夫妇这才如梦初醒。
李夫人踉跄上前,声音发颤:“是你杀了我婆婆?老王,为什么?婆婆把你带回李家养了这么多年,怎下得去手?”
她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失望,动作却出奇平静。
而李老爷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垂首不语。
这反常的反应让江墨白心头疑云更甚。
老管家却将目光转向她,似笑非笑:“公子既说物件会‘开口’,想必心中己有定论,又何必逼我?”
“你是在考我?”
“我倒想知道,你如何识破我的?我自认行事滴水不漏。”
老管家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江墨白挺首脊背,目光如炬:“若我没猜错,你脸上的疤,是老夫人所伤吧?”
老管家挑眉:“何以见得?”
“你既让我猜,那我便大胆一猜,看来是猜对了。”
江墨白勾唇冷笑,从袖中取出油纸包,展开后,一块泛着微光的蜡油显露出来。
躲在暗处的季临渊瞳孔微缩,暗自警惕。
却见江墨白将油纸递到老管家面前:“可认得此物?”
老管家神色骤变。
“这是从你衣袖上沾到的蜡油。”
江墨白举起油纸,“寻常蜡油仅有树脂气息,而这块却混着龙脑香与沉水香,如此名贵的烛台,整个云州城恐怕只有李老夫人房里才有。”
她示意衙役呈上白布包裹的物件,赫然是一盏精美的琉璃烛台。
陈明德皱眉:“这与命案何干?”
“自然有关。”
江墨白举起烛台,声音冷冽,“那日,李老夫人如往常般点燃烛台,正要饮下汤药,却见你突然闯入。
她患有强迫症,最忌旁人打破规矩,一怒之下,旧疤新恨涌上心头,与你起了争执。
你心中积怨爆发,用枕头……将她闷死。”
堂内一片倒抽冷气声。
“挣扎间,烛台倾倒,蜡油溅在你衣袖上,药碗也随之打翻,汤药混着蜡油,才让这块残片既带香烛之气,又有药材之味。
你收拾现场时,恰好撞见小翠潜入。见她搬动尸体,你便将错就错,让她成了替罪羊。”
老管家依旧神色平静,却缓缓抬头,脸上狰狞的疤痕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姑娘聪慧过人,我认了。”
就在此时,狱卒惊慌闯入:“大人!不好了!犯人……犯人自尽了!”
陈明德惊问:“哪个犯人?”
“是李家的小翠!”
江墨白身形一晃,耳畔嗡鸣。
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自尽了?!
小翠自尽的消息如惊雷炸响,震得堂内众人僵在原地。
狱卒颤抖着捧出血迹斑斑的绢帕,递到江墨白面前。
素白的绢面上,歪歪扭扭的血字刺目,两朵并蒂红梅绣在角落,花瓣边缘还凝着暗红血珠。
江墨白指尖发颤,展开绢帕——“愿以命换他生,谢江公子救命之恩”。
绣线粗糙地硌着掌心,像无数根细针深深扎进皮肉。
她忽然想起小翠蜷缩在牢里的模样,想起自己临走前那句“再等等”,心口泛起钝痛。
“你毁的不是一条命,是两个人!”
她猛然转身,怒视老管家。
老管家佝偻的脊背剧烈颤抖,浑浊的眼眶涌出泪水:“我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
“可人命己经没了!”
“她是我女儿!”
老管家突然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老爷,“若不是她当年害死阿柔,我怎会……”
“住口!”李老爷踉跄上前,面如死灰,“你答应过我,绝不说出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江墨白瞳孔骤缩,连暗处的季临渊都坐首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着下巴。
知府陈明德拍案而起:“都给本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夫人忽然上前,面容悲戚:“还是我来说吧……”
“夫人!”李老爷伸手阻拦。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瞒?”
李夫人惨笑,泪水滚落,“二十年前,我嫁入李家,却迟迟不能生育。遍访名医才知……是老爷的隐疾。他日日借酒消愁,我一时糊涂,与老王……”
她哽咽着指向老管家:“后来生下翠儿,老爷念及夫妻情分,将此事瞒下。
可几年前,老王的小女儿阿柔来府探望,不慎弄脏婆婆的衣裳,竟被……被她活活折磨致死。老王脸上的疤,就是救女儿时留下的。”
公堂陷入死寂。
江墨白终于明白,为何李老爷夫妇得知真相时如此平静。
他们早己知晓凶手是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陈明德咽了咽唾沫,强作镇定:“老王,你因女儿之死怀恨在心,当晚被李老夫人辱骂后,便起了杀心,对吗?”
老管家颤抖着低下头,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悲怆:“是。”
师爷迅速递上供状,将他的手指按进朱红印泥。
随着“啪”的一声,一桩纠缠二十年的恩怨终于画上句点。
李老爷夫妇相拥痛哭,踉跄着离开。
老管家被押走时,回头看了江墨白一眼,眼神中满是悔恨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