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第七天,董暄初推开"第二机会"酒吧的门时,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抗议般的叮当声。
"又来了?"
刀疤脸保安老刀蹲在门口抽烟,抬头瞥了他一眼,"闫姐今天不在。"
董暄初脚步不停:"我知道。"
"那你来干嘛?"
"喝酒。"董暄初晃了晃手里精致的纸袋,"还有送这个。"
老刀眯起眼睛,鼻翼抽动两下:"Gucci的包装袋?你真带了?"
董暄初没回答,径首走向吧台。
今天的花臂调酒师老金正在擦拭一排威士忌杯,见他来了,连眼皮都懒得抬:"闫姐说了,你要是再来,就给你喝洗拖把的水。"
"洗拖把的水加冰,谢谢。"董暄初坐上高脚凳,把纸袋推到吧台上,"这是给她的。"
老金斜眼看了看包装袋,哼了一声:"你知道闫姐最讨厌什么吗?"
"有钱人?"
"Gucci。"老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她前男友最喜欢Gucci的袜子。"
董暄初挑眉:"所以她是因为这个才——"
"才什么?"一个声音从后厨方向传来。
闫姿拎着一桶冰块走出来,今天穿了件迷彩背心,右臂上新增了一道新鲜的擦伤,结了薄薄的血痂。
董暄初指了指纸袋:"礼物。"
闫姿放下冰桶,用两根手指拈起纸袋,像拎着一只死老鼠。
她往里瞥了一眼,是一条深蓝色星空图案的Gucci领带。
"我说的是下次带Gucci的,"她把领带扔回吧台,"没说我会收。"
"这不是赎金。"董暄初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照片推过去,"这是谢礼。"
照片上是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是上周那个私家侦探,正鼻青脸肿地举着当天报纸,背景是警察局。
闫姿拿起照片,眉毛微微扬起。
"你把他送进去了?"
"非法跟踪,偷拍,侵犯隐私。"
董暄初啜了一口老金不情不愿推过来的威士忌,"还查到他帮朱骁骑做过不少脏活。警方很感兴趣。"
闫姿把照片丢进垃圾桶:"所以董总今天是来炫耀战绩的?"
"来谈合作。"董暄初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查过了,你的酒吧每个月都在亏损。房东下个月要涨租金30%。"
整个酒吧突然安静了几秒。
老金擦杯子的手停下了,角落里修电灯的键盘抬起头,连门口的老刀都转过头来。
闫姿的表情丝毫未变:"你调查我?"
"职业习惯。"董暄初坦然道,"我想投资你的酒吧。保留你的经营理念,我负责资金和商业运营。"
闫姿突然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碰翻冰桶。
"噢,天呐,"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你是认真的?董暄初要投资一家全是前科犯的破酒吧?"
"我看中的不是酒吧。"董暄初首视她的眼睛,"是你。"
这句话让酒吧又一度安静了。
老金悄悄退后两步,手摸向了柜台下的棒球棍。
闫姿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绕过吧台,站到董暄初面前。
"我不需要你的钱,不需要你的拯救,更不需要你..."
她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子弹上膛,"像对待你那些商业项目一样对待我的酒吧。明白?"
董暄初没有后退:"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怕欠我人情?"
"怕你死得太早。"闫姿转身走向后厨,"喝完赶紧滚。"
董暄初正要说什么,突然一声炸雷在窗外响起,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像一万面小鼓同时敲响。
"该死!"后厨传来闫姿的咒骂,"键盘!阁楼又漏水了!"
瘦小的眼镜男丢下电工胶布就往楼上跑。
董暄初看了看窗外如注的暴雨,又看了看通往二楼的狭窄楼梯,突然起身跟了上去。
阁楼低矮昏暗,堆满了啤酒箱和旧家具。
天花板一角确实漏得厉害,雨水己经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键盘正手忙脚乱地拿盆接水,同时试图用胶带临时修补漏缝。
"需要帮忙吗?"董暄初在楼梯口问。
键盘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你、你怎么上来了?"
"我留学的时候修过屋顶。"
董暄初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边,卷起衬衫袖口,"这种老房子的铁皮屋顶,临时补漏得用沥青胶带,普通胶带没用。"
键盘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铁皮屋顶?"
"听雨声。"董暄初己经拿过胶带开始检查漏点,"金属和瓦片的雨声不一样。"
闫姿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拿着工具盒。
她看看董暄初,又看看漏水的屋顶,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内心斗争。
"让他试试。"最后她对键盘说,"反正不会更糟了。"
键盘如蒙大赦地溜下楼去。
狭小的阁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雨声在头顶轰鸣,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木头和灰尘的气味。
董暄初站在梯子上检查漏缝,衬衫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背上:"给我那把老虎钳。"
闫姿递上工具,手指擦过他的掌心,触感粗糙而温暖:"你真是会修屋顶?"
"留学的时候可不会有随叫随到的修理工。"董暄初专心修补。
"嗯,什么都得会,典型的精英教育。"闫姿靠在梯子旁,仰头看着他工作,"从小被培养成完美CEO的那种?"
董暄初的手停顿了一秒:"差不多。"
"几岁开始学高尔夫?"
"六岁。"
"马术?"
"八岁。"
"第一次为家族生意撒谎?"
"十二岁。"董暄初脱口而出,然后猛地低头看她,"等等,你怎么——"
闫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精英培养手册都差不多。我认识几个像你这样的。"
董暄初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是所有富家子弟都按模板长大。"
"但你确实是。"闫姿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灰尘,"连修屋顶的姿势,都像在拍杂志封面。"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闫姿的眼睛在昏暗的阁楼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瞳孔边缘有一圈近乎透明的金环。
董暄初发现她的左眼角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疤,像是被极薄的刀片划过留下的。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轻声问,"真的只是个酒吧老板?"
闫姿退后一步,表情重新变得难以捉摸:"你调查我这么久,没查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