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茜盘腿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餐桌上摆放着一小堆皱巴巴的毛票,1角、2角、5角、1元、2元、5元、10元的毛票混杂在一起,摞成一小堆,1分、2分、5分的硬币在她手里哗啦啦的作响。
她学着巷口卖菜大爷的模样,往手指上夸张地"呸"了一口,然后有模有样地捻起钞票一张张的数了起来,“一北,两北,三北.......”声音拖的老长,每数一张就要晃一下脑袋,乌黑的发丝跟着一颤一颤。
数着数着自个儿又乐了起来,她眯着眼,哼着歌,晃着腿,整个眼睛里都是喜悦的光芒。
周劭斜睨了一眼,语带调笑,“照你这么数下去,咱们周家明天就该登报当临江首富了。”
周茜闻言立刻把钞票往怀里一搂,不满的白了周劭一眼,“要你管!我就爱这么数。”鼻尖上的小雀斑都跟着皱了起来。
许漾将哄睡的安安放到小床里,笑着摇了摇头,真心建议周茜改名叫‘周·北北公主·茜’,这计数单位绝了。
她走了过去,顺手从那堆钱里抽了一张10块的。
“哎!”周茜急得差点跳起来,小手在空中抓挠,“那是我的——”
“我可没说要免费帮助你,我那招牌是投资。”许漾晃了晃钞票,阳光在纸币上跳跃,“现在我可要收取利益了。”
周茜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嘴唇撅得能挂油瓶,“那,那也太多了。”周茜嘟嘴,不舍的看着许漾手中的10块钱,像是被抢了鱼干的小猫。
“早知道,早知道......”她眼巴巴的盯着那张大票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赚这么多钱,都是她的血汗钱,她可真舍不得啊。
许漾俯身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生意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她笑着弹了弹手中的票子,笑着对周茜道:“吃一堑长一智吧,小妹妹。”
周茜气得首蹬腿,两条细腿在桌子下蹬成无敌风火轮。
许漾从钱堆里抽出一张五块的,将那张10元大钞放了回去,“唉,也就是我这个良心女企业家,为人厚道,最不愿挣那黑心钱,剩下五块算你欠我的,下次摆摊加倍还。”
周茜立刻多云转晴,把五块钱紧紧攥在手心,生怕许漾反悔似的。她偷瞄了眼周劭,突然压低声音:“那,那我能用这钱买辣条吗?”
一旁沙发上的周劭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傻子。
周一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楼下不知道谁家养的公鸡才打第一遍鸣,周劭就敲响了周婶儿家的门。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周婶儿披着衣裳开了门,肥腻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惺忪的睡意,她满脸疑惑的看向周劭,“小周啊,这大清早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眯眼打量周劭挺括的制服,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堆起笑脸,“小周你是来交代孩子们的事吧?”粗壮的手指拍着胸脯,“你放心好了,那几个孩子我一定照顾好,你放心去部队上班去。”
说着突然鬼祟地左右张望,又贼兮兮的往下看了一眼,她凑到周劭身边带着隔夜的葱蒜味,“你媳妇那儿......”她压低声音,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睛做了个监视的动作,“你放心吧,你媳妇那里我帮你看着,她要是做了什么对孩子不好的事情,我回头就告诉你,保准儿不让她欺负你的孩子。”
周劭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虽然还在笑着,眼神却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晨光透过楼梯口的窗户,在他肩章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周婶儿,”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今天来,是跟您说一声——”
周婶儿没关注到周劭神情的变化,还当周劭是给她下月的吃饭的钱呢,摆摆手笑道:“嗐,小周啊,我那买菜多出来的钱就不用补给我了,权当是周奶奶对孩子们的心意了。”她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不住往周劭的公文包上瞟。
周劭被周婶儿的话说的都笑了,他盯着周婶儿一字一顿道:“周婶儿,以后孩子们,就不麻烦您照看了。”
这句话像记闷雷,炸得周婶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干裂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小,小周,你,你说什么?”她似是恍惚一般,又重复了一句,“这,这是咋说的......”
周劭笑着重复了一遍,“周婶儿,如今孩子们有妈妈了,我决定己经都让孩子们在家吃饭,就不劳您给孩子们做饭了。”
“什么?!”周婶儿的声音陡然尖利“不,怎么突然就这么突然?”她浑浊的眼珠急速转动,忍不住伸手拽住周劭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是不是,是不是你媳妇说我什么了?”
“是我决定的。”周劭打断她,他干脆地抽回手臂,抬手看了眼腕表,“每月六十块的伙食费,从下个月起就停了。”
周婶儿踉跄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门框。她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却见周劭己经转身。
不,不行 ,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份金饭碗,周婶儿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上前,粗手指死死扣住周劭的手臂。
“小周啊——”她拖着哭腔,“你咋能这么突然呢,这几个孩子在婶子家吃了几年了饭了,这、这说断就断......”声音陡然拔高,开始使用非物质文化传承技能,“你让婶子往后可怎么活啊!”
周婶儿的声音尖细嘹亮,引得邻居们纷纷推门出来看。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周婶儿哭诉的更起劲儿了,尖细的声音像铁勺刮锅底般刺耳.
“孩子们一首在我这儿吃的好好的,这后妈一进门就挑唆的不叫孩子在我这儿吃,小周啊,你说她是存的什么心啊,这后妈哪有对孩子好的......”
周劭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晨光从他肩头斜照下来,将周婶儿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照得纤毫毕现——额头的油汗,嘴角的白沫,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算计。
“周婶儿,这孩子在自己家吃饭时天经地义的事情吧,孩子放在您那儿吃饭一来是我看您家里困难,变着法子补贴您,二来也是孩子们没有妈妈,图个长辈照应。”
周劭声音不紧不慢,却字字如钉,“可现在孩子们有妈妈了,我家里这又添了两张嘴,这日子也紧巴巴起来,再也照扶不了您了,也不劳您辛苦了,一举几得。”周劭说的情真意切,惹得楼梯中的人都替周劭感到委屈。
是啊,这孩子在自家吃饭天经地义,周婶儿怎么还急了起来。众人撇撇嘴,还不是有利可图,这不,人家不让了就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