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周家就“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周茜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衣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衣领还翻着一角,裤子包着一大坨的外套衣角。她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困倦的泪花。林暖跟在她身后,像个小跟班似的拖着两人的书包,林暖跟在她身后拖着她的书包,林郁将几人的拖鞋摆好,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
三人刚迈出门槛,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婶儿就拽着周留根从楼梯上冲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把她们撞了一个踉跄。
“哎哟!卧槽!”周茜的国粹顺嘴就砸了出去,待她看清来人,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周老婆子和周大胖子吗?
只见周留根的右手肿得发亮,五根手指像发酵过头的馒头,手背上的淤青紫得发黑,破皮处渗着黄水和血丝,混着脏兮兮的破布,看着就让人牙酸。周婶儿哭得满脸油光,拽着儿子跌跌撞撞往楼下冲,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根儿啊,怎么回事儿啊,你这手是被哪个挨千刀的打了,怎么成这样了?!”周婶儿嗓子都哭岔了声,活像死了亲爹似的。
她她昨儿个光顾着楼下几个小崽子吃饭的事情了,心里烦躁,愣是没发现宝贝儿子的手不对劲。今早盛粥时,周留根那肿成发面馍的手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亮光,吓得她手一抖,热粥全浇在了桌子上。
周留根刚要说话,余光瞥见林暖的身影。少女站在晨光里,黑沉沉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的手,那眼神像把小刀,剐得他昨天那种钻心刺骨的疼又泛了上来,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想起昨天许漾的威胁,他肥厚的嘴唇哆嗦着,支吾着说:“我,不,不小心摔的......”
“放屁!摔能摔成这样?”周婶儿不信,她家根儿宝那么稳重的一个孩子,咋能自己摔成这样。“我的儿啊,你跟妈说实话,妈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周留根偷偷往林暖的方向扫了一眼,烦躁地跺脚,“哎呀,妈,你能不能别说了!”他这一跺,整个楼梯都跟着震颤了一下,二楼堆放的杂物“哗啦啦”倾泻而下。他臃肿的身子撞开杂物,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
周婶儿哎了一声连忙在后面追,台阶上的杂物差点让她绊了一跤。
“根儿宝。”她站首身子连忙扶着扶手追了下去。
周茜幸灾乐祸地伸长脖子,看着周家母子狼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幸灾乐祸地说:“周大胖这是被谁打了,该!”
没人回答她也不在意,哼着不成调的歌蹦跳着下楼,顺脚将台阶上的杂物往楼下踢,破木凳子“哐当”一声撞到李翠花家的门上,惊得里面传来一声叫骂声,她哈哈一笑,欢快的跑了下去。
林郁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暖身上。少女抚着扶手静静的站立着,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单薄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在晨光里脆弱得像张纸。可当她抬头时,眼底却闪过一丝林郁熟悉的、刀刃般的冷光。
她抬头看了林郁一眼,眼底泛着冷光:“这就是你袖手旁观的结果。”她抬起手轻轻的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林郁,你可真够冷血的。”她说完提着书包率先往楼梯下走去。
林郁盯着她袖口露出的一小片淤青,深厚的刘海后目光幽深,他喉结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许漾不是个拖沓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做女装的生意,她就行动了起来。她拎着安安的尿布和奶粉敲响了一楼王大娘家的门。
晨光从单元门口照进来,照耀在安安的小身子上。
“大娘,打扰您了。”许漾把安安往怀里搂了搂,小家伙正咿咿呀呀地蹬腿,“我上午要去南湖新村的露天市场跑一趟,您看您方便帮我看下安安吗?很快就赶回来。”
王大娘从许漾怀里将安安接了过来,她布满老茧的手接过安安时格外轻柔,“哎呀,小漾你跟我客气啥,你尽管去做事,孩子我保管给你看的好好的。”
许漾的嘴角微微弯起,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她伸手替安安理了理蹭歪的衣领,指尖在碰到孩子软嫩的脸颊时顿了顿。
“就是太辛苦您了。”她声音轻了几分。
王大娘把安安往怀里颠了颠,皱纹里都漾着笑意,“辛苦啥?”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许漾的胳膊,“有小安安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您不嫌我家安安闹才是。”许漾笑着将安安的奶粉、奶瓶、衣裳、还有尿布放到客厅的凳子上,“大娘,安安的东西就放在这里了。出门的时候我给他喂过奶了,您等西个小时候后再给他喂一次奶,喂150ml。”她指着奶瓶上的刻度条给王大娘看,“这么多就成。”
“中间他可能会睡一觉,最近他有些落地醒,得劳您受累了。”许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王大娘笑眯眯地听着,突然伸手替许漾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放心吧,当年我带大三个孩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许漾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还想交代些什么,王大娘打断她。
“行了,快去吧,别耽误了办事。”王大娘摆摆手,赶许漾。当了妈妈的人就是这样,千不放心万不放心,孩子在哪儿,心就栓在了哪儿。
许漾被王大娘这么一催,反而又踌躇着多看了安安两眼。小家伙正抓着王大娘的衣领咿咿呀呀地笑,丝毫没察觉到妈妈要离开。
“好了,我这就走。”许漾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手指无意识地着背包带子。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要是他闹得厉害,您就......”
“我就哼歌抱着他哄。”王大娘笑着打断她,“我可是带过三个孩子呢。”说着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安安,哼起不成调的儿歌。
许漾看着王大娘用粗糙的手轻轻拍着安安的后背,她别过脸去,把突然涌上来的酸涩压回心底。
许漾走出小区门口,突然被自己这副黏糊劲儿给气笑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许漾啊许漾,别矫情!”她边走边在心里数落自己。
上辈子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为了谈生意能在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里蹲守三天三夜,跟竞争对手提棍子就是干的时候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别离开孩子半天就跟丢了魂似的,再这样我都要骂你了。”她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手指无意识地摸到兜里,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安安的口水巾。许漾盯着那块皱巴巴的小棉布,突然利落地把它塞回兜里。
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许漾深吸一口气,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一步步走向站台,越走越快,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那种久违的、准备上战场的兴奋感,正一点点从骨子里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