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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的指节在桌沿叩出轻响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陈默的消息像颗跳脱的代码球滚进来："基站定位搞定，这号套了七层洋葱路由——你猜最后扒开是哪家？"
他点开发来的定位截图，地图上的红色标记稳稳钉在"海昌数据服务有限公司"门口。
程远记得，上个月海城娱乐的财报里，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赫然挂在"技术外包"名录里，合作金额足有八位数。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指腹着咖啡杯沿，杯壁上的冷凝水在桌面洇出不规则的圆。
前世做网红时，他见过太多这种"白手套"公司——表面是第三方，实际连呼吸都跟着甲方的指令动。
匿名电话里那个说"赵磊要清数据"的声音，怕不是赵磊自己放的饵。
工作室的玻璃门被叩响时，程远正盯着海昌公司的工商信息。
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抱着笔记本站在门外，发梢沾着细小雨丝——是刘记者，刘诗雯。
她总说自己跑新闻像猎犬，此刻眼底的锐光倒真像寻到了猎物。
"程先生，能聊聊最近短视频平台的流量黑箱吗？"她没等坐下就掏出录音笔，"有创作者匿名告诉我，他们的视频明明完播率达标，却突然被关进'小黑屋'，而某些账号哪怕内容稀松，流量却像开了加速器。"
程远起身给她倒茶，青瓷杯底与木桌相碰的轻响里，他想起上周凌晨三点，助理小周红着眼圈给他看的后台数据："程哥，张姐的宠物vlog明明50%完播率，推荐量突然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可她昨天刚拒绝了海城娱乐的签约邀请。"
"刘记者，你知道温水煮青蛙吗？"他坐回转椅，食指敲了敲电脑屏幕上的对比图，"平台不会一次性掐死你，而是今天少推五百，明天少推一千，等创作者撑不住了，自然会主动找他们签约——签对赌协议，签分成三七开，签内容控制权。"
刘诗雯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疾走，突然抬眼："有证据吗？"
"上周三下午两点，@萌宠日记张姐 发布的《柯基拆家实录》，完播率51%，互动率8%。"程远调出后台截图推过去，"正常推荐量该在五十万左右，但实际只有西万七。
同一天，@海城萌宠 发了条狗狗啃拖鞋的15秒视频，完播率23%，互动率3%，推荐量首接干到八十万。"
刘诗雯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翻到笔记本新页，字迹陡然加重："你是说，海城娱乐在操控流量分配？"
"赵磊是海城娱乐网红部主管，而海昌数据服务是他们的技术外包方。"程远停顿片刻，"巧了，刚才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赵磊要清一批数据——我让人查了，这通电话就来自海昌公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里，刘诗雯合上笔记本："程先生，我需要三天。"她起身时风衣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娱乐产业升级笔记》翻到新页，露出程远手写的批注："当资本把观众当提线木偶，内容创作者就要做那根挑线的针。"
赵磊在办公室摔了第三只马克杯。
秘书缩在门口，看着碎瓷片里倒映出他扭曲的脸："程远那小子跟刘记者搅在一起？
查！
查他们聊了什么！"
公关总监擦着冷汗递上平板："己经让水军准备了，就说程远买评论控评，再找几个'前员工'出来爆料......"
"蠢货！"赵磊抓起平板砸在地毯上，"刘记者这种老炮儿，没实锤的东西她根本不会信。
要搞就搞真真假假——弄几个数据异常的截图，说程远用技术手段刷完播率！"他扯松领带，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海城娱乐年度优秀管理者"奖牌，"当年捧红那个流量明星时，我们不就是这么干的？"
两小时后，"程远数据造假"的词条爬上热搜。
营销号们像闻到血腥的鲨鱼，配图是两张对比图：程远早期视频的完播率曲线平滑如镜，而同期素人视频的曲线却起伏剧烈。
评论区很快被带偏："怪不得他能火，原来都是刷的！""资本的手终于伸到小透明这儿了？"
但赵磊没料到，程远的粉丝里藏着不少数据爱好者。
有个ID"代码煮奶茶"的网友扒出，所谓"异常数据"其实是平台旧版算法的bug——程远早期刚好赶上算法切换期，系统自动补推导致曲线平滑。
更绝的是，有人翻出海城娱乐旗下账号的历史数据，发现@海城萌宠 上个月有三条视频的完播率从12%突然跳到67%，时间点恰好是签约新广告商之后。
#程远数据造假反转# 的词条以更快的速度登顶。
赵磊盯着手机里的热搜榜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太清楚这种反转意味着什么：观众的信任一旦转向，再想拉回来比登天还难。
程远的声明视频是在深夜发布的。
他坐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身后是整墙的视频素材带，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把镜片上的雨痕照成细碎的星子。
"我知道有人想看我慌。"他开口第一句就让评论区安静下来，"但我更想让大家看看，当一个创作者认真做内容时，到底要过多少关。"
视频里切出张姐的宠物vlog，毛茸茸的柯基把沙发咬出个洞，弹幕里全是"太可爱了""想rua"；接着是@海城萌宠 的那条狗狗啃拖鞋，画面模糊，配音还是机械音。
两组数据对比图弹出时，程远的声音沉下来："完播率51% vs 23%，推荐量4.7万 vs 80万——这不是流量，是明码标价的屠宰场。"
最后他举起那本《娱乐产业升级笔记》，翻到写着"壁垒是人心"的那页："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我只是想让认真做内容的人，能被认真看见。"
视频发布两小时，播放量破千万。
品牌方的合作邀约像雪片般砸进工作室邮箱，连之前被海城娱乐打压的创作者都发来消息："程哥，我们想跟你干。"
程远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关掉电脑时，手机弹出新的推送提醒。
他随意划拉着热门榜单，突然顿住——新晋网红"小远同学"的视频正在飙升，画面里是大学食堂的糖醋排骨，镜头晃得像新手，但运镜角度和转场节奏，像极了他刚做短视频时的风格。
他点开对方的账号资料，注册时间是三天前，简介只有简单的"记录生活"。
但当他把视频拉到1分23秒时，背景里闪过一个路牌——"海城大道199号"，那是海城娱乐总部所在的路段。
手机在掌心震动，陈默的消息跳出来："刚扒了这号的M，注册时间跟账号同步，法人身份证是买的——哥，这味儿太冲了。"
程远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雨不知何时停了，玻璃上的水痕像道未干的泪痕。
他指尖轻敲着桌沿，目光落在"小远同学"最新视频的标题上：《普通人的爆款是怎么炼成的？》
阴影爬上他的镜片，将眼底的暗潮遮得严严实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