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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金友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泥鳅，趁着酒馆里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李建国的霸气宣言所吸引，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了起来。
他脸色惨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断手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塌塌地吊着，钻心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如瀑，浑身都在筛糠似的抖。
他踉跄着冲向门口，撞歪了好几张桌子腿儿，稀里哗啦带倒一片凳子。
刚冲出小酒馆门口，那冬夜的冷风猛地灌进来，吹得范金友一个激灵，也吹旺了他胸中滔天的怨毒。
他猛地刹住脚步，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酒馆内那个依旧负手而立、云淡风轻的身影上。
“小，子，！”范金友那嘶哑的怒吼，仿佛是从肺管子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带着血腥味，瞬间压过了他手腕的惨嚎，惊飞了屋檐下几片残雪，
“你给我听好了！今儿个有种你他妈就别跑！别当你妈的缩头乌龟！”
他扭曲着身体，用那只没断的手，哆嗦着指着李建国，口水混着血沫子喷溅出来：“不过你跑了也没用！
小爷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从这西九城给挖出来！你不是说你是红星轧钢厂的吗？
”范金友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好！好得很！有种你就在这儿等到小爷我回来！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挪窝，明天！明天上午，老子亲自带着前门大街街道办，所有在编干部！还有前门派出所的全套人马！
拉着横幅，去你红星轧钢厂大门口给你点蜡！点名找你！我倒要看看，你个小瘪三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插了翅膀，能飞出这天罗地网去！”
酒馆内一片死寂，只有范金友呼哧带喘的粗气，和断断续续的痛嘶。他那双怨毒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打断我的手？老子这一身公家皮！是你说打就打的？口角？争执？我呸！什么狗屁正当防卫！你这是暴力袭击国家干部！蓄意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这罪名，板上钉钉！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因为极度的屈辱，和恨意更加扭曲变形：
“你敢跟我范金有抢女人？还敢下这种黑手！咱们两个，没完！不死，不休！今天这事儿要不让你扒层皮，老子就不姓范！”
最后那声充满诅咒意味的咆哮，在寒风中回荡。范金有恶狠狠地，剜了李建国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能凝结成冰，又飞速扫过蹙紧眉头的陈雪茹，和一脸焦虑的徐慧真，
似乎要把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刻在骨头上，然后不再犹豫，弓着背，顶着那只断手，跌跌撞撞地冲进外面浓稠的夜色里，那狼狈逃窜的身影，比来时更像是受惊的老鼠。
棉门帘落下的瞬间，隔绝了门外的风雪，却似乎把更沉重的压力，隔在了里面。小酒馆里刚才被李建国那番宣言，激起的几分无形热血，瞬间凉了大半。
空气凝重得化不开。酒客们面面相觑，表情精彩纷呈：有替李建国捏一把冷汗忧心忡忡的，有对范金有那副小人得志，又落荒而逃的样子，面露鄙夷低声嘀咕“活该”的，
但更多的，是看向当中那个挺拔身影时，眼底难以掩饰的同情，和担忧交织的复杂。
那句“带着人去轧钢厂门口点名找人”、“袭击国家干部”的帽子扣下来，分量太重了。
“唉，这后生，闯大祸了，”角落里一个老酒客叹气摇头。
“姓范的这孙子真他妈干得出！仗着那张皮，”
“快走吧！建国兄弟！听句劝！”一个刚才还叫好的壮实汉子，此刻急得首搓手，冲着李建国喊，
“他范金友就是个疯狗咬上，就甩不脱的货！街道办那身皮，就是他那狗牙外面套的金罩子！还有他派出所拜把子的那几个兄弟，那都是穿一条裤衩的！
现在不趁着他摇人的当口跑，等他那帮手下的黑皮警，察真堵上门，人证物证往你身上一堆，再咬死一个‘蓄意破坏’，
你就是铁嘴也说不清！浑身是嘴也白搭！”
众人的目光刷地，聚焦在李建国身上。
只见李建国这位爷，跟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地弯腰，又从满地狼藉里精准地，拈出一颗幸存的花生米，在手指间搓了搓，丢进嘴里，“嘎嘣”一声，嚼得倍儿香。
他甚至还有心思咂咂嘴，好像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懒洋洋的笑意。
那副稳坐钓鱼台，准备在别人风暴中心泡杯茶的架势，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傻眼。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倏然扑近。
“你还吃！吃吃吃！吃死你个榆木疙瘩算了！”陈雪茹是真急了，踩着细高跟站起身，就冲到李建国面前，
也顾不得刚认识才多大一会儿，更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妨，那带着精致珐琅指甲油的手指，一把就攥住了李建国结实的小臂！
触感温热有力，让她心头莫名一跳，但那点异样瞬间，被更急切的情绪盖过。
李建国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低头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双眸。那双天生带着媚意，此刻却盛满焦灼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清清楚楚映着他的影子。
“看什么看！”陈雪茹被他平静得气人的目光，看得脸上一热，但手抓得更紧，生怕一松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原地升天去找阎王爷谈心了似的，
“范金有这话可不是放屁吓唬人！他就是条疯狗！他说要带人去轧钢厂堵你，明天就真干得出来！你现在不走，是想等着开‘铁窗泪’个人演讲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