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年祭灶。
念初跟着阿娘在厨房揉面,准备祭灶的糖瓜。
面粉沾在她鼻尖上,银铃随着笑声轻晃,案板上的面团竟自发揉成了小老虎的形状。
这是她近日才发现的小本事,能让凡物染上些许灵气。
“阿娘你看!”她举起面老虎,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活的一样!”
林若瑶笑着替她擦去面粉,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这是十年间采药、捣药、握针留下的痕迹,比任何灵根都更珍贵。
忽然,院门被风雪撞开,顾承煜跌跌撞撞冲进来,衣袍上结着冰碴,腰间的云纹佩碎成两半:“念初!快跟我走......云台宗遭了劫,有人拿着锁龙钉......”
话未说完,便看见林若瑶站在厨房门口,指尖还沾着面屑,眼中却凝着万年不化的霜。
“锁龙钉?”她擦了擦手,语气平静得可怕,“有多少?”
顾承煜怔住,这才惊觉对方周身气息骤然变化,仿佛从温柔的凡人娘亲,变回了当年在星海中挥剑斩天道的龙女。
“三枚,”他颤抖着开口,“是从禁地‘锁龙井’盗出的,如今宗门长老......”
话未说完,林若瑶己取出青铜钥匙。
那是沉睡前斩断自己左臂所化,此刻在掌心泛着血光。
念初从未见过阿娘这般模样,突然想起昨夜梦见的龙鳞战甲,喉间突然发紧。
“念初,”林若瑶转身,语气稍缓,“去地窖把晒干的紫苏和当归装袋,若我天黑未归......”她顿了顿,取出枚逆鳞放在女儿掌心,“就带着银铃去江南,找个叫‘赵公子’的说书人。”
念初望着阿娘踏雪而去的背影,掌心的逆鳞突然发出微光,在雪地上映出条青龙虚影。
她想起这些年阿娘教她认的每味药、画的每个字,想起破庙里的篝火、长街的糖葫芦、后山的灵蝶......忽然明白,有些牵挂,从来都不是牢笼,而是让人心安的归处。
她攥紧逆鳞,转身走进地窖。
地窖深处,藏着阿娘从未让她看过的东西:半幅绘着星图的绢布,一把刻着童谣的木剑,还有个贴着“给念初的嫁妆”标签的乾坤袋。
她忽然想起,阿娘曾说过“人间烟火最暖”,可此刻,她却第一次渴望拥有保护这份温暖的力量。
雪越下越大,念初站在院门前,望着阿娘离去的方向。
腕间银铃突然发出清越的响声,竟与远处的剑鸣形成共鸣。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逆鳞,上面渐渐浮现出一行小字:“别怕,阿娘教过你,最狠的诅咒,是好好活着。”
于是她转身,回到厨房,将祭灶的糖瓜摆上供桌。
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银铃在风雪中轻晃,像在诉说某个古老的故事。
关于龙女、关于轮回、关于那些藏在人间烟火里的,最坚韧的温柔。
林若瑶踏剑而行时,青铜钥匙在掌心发烫。
十年未动剑意,此刻衣摆却无风自动,露出内里暗绣的龙鳞纹路。
那是用逆鳞碎片织就的战甲,千年来第一次吸收天地灵气,发出细碎的龙吟。
云台宗山门己被白雪覆盖,三座主殿屋顶破了大洞,锁龙钉特有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落在山门前,看见顾承煜的师父、云台宗掌门慕明川正靠着断柱喘息,胸口插着半截锁龙钉,伤口周围爬满黑色咒文。
“阁下......可是青龙大人?”慕明川咳出黑血,眼中却无恐惧,“三日前,有黑衣人持锁龙钉闯入,说要取‘天医脉灵根’......”
话未说完,三道黑影从废墟中窜出,手中锁龙钉泛着红光,正是千年前天道座下的“囚龙使”。
“小泥鳅,别来无恙?”为首的囚龙使掀开兜帽,露出半边爬满锁链纹路的脸,“天道崩毁后,我们困在凡俗千年,终于等到你养出的灵根......”
话未说完,林若瑶的青铜钥匙己化作剑光抵住他咽喉。
剑意裹着风雪炸开,锁龙钉在剑鸣中寸寸崩裂。
林若瑶看着囚龙使眼中的震惊,忽然想起千年前在血池看见的场景。
历代云岚宗掌门用她的龙骨炼剑,原来这锁龙钉,本就是用青龙逆鳞混合凡人精血铸成。
“你们以为,用锁龙钉就能困住我?”她指尖轻弹,钥匙剑光化作万千青鳞,每片鳞甲上都刻着当年骂天道的话,“当年姑奶奶连天道都能斩,何况你们这些残魂?”
青鳞风暴席卷废墟时,慕明川终于看清,这位隐世的白衣女子,竟是传说中斩碎天道的龙女。
她脚下踩着的,正是当年崩断的沧溟玉璧碎片,此刻在雪光中泛着血色,像极了她眉间的朱砂痣。
战斗结束在黎明前。
林若瑶站在掌门殿废墟中,看着慕明川服下最后一颗护心丹:“贵宗若再对念初出手,下一次,我便拆了这云台。”
转身时,袖中落下片青木叶,化作屏障护住宗门灵脉。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让无辜者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