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痛苦中挣扎着醒来,全身皮肉仿佛撕裂后重新缝补交织一般,痛彻心扉,殷红的视线中,逐渐映出了一双白皙的手臂......他尝试在眼前挥舞着双手,抓着眼前的空气,恍惚中消化理解眼前的状况。
只片刻,少年那漆黑的眸子中爆发出华彩万千,他惊异而仓皇地调动、支配着躯体,栽栽歪歪站起,手脚极其不协调,舞得乱七八糟。
少年口中不住地发出“吱吱”声,表达着欣喜和惶恐,不料却引来了昏暗潮湿角落中的厉声呵斥。
“真是不成气候,唉......可怜我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也实在找不出个像样的劳什子......”
少年警觉地瞬间缩回角落,惊恐地循着声音朝阴暗处张望。
只见一群表情木讷呆滞的人正死死盯着自已,少年吓得不由一缩,蜷缩在角落中小心翼翼观察半晌,他发现那群“人”,似乎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模样。
他瑟缩着探头张望,突然,在层层叠叠的“活死人”中间,一道犀利目光炯炯向他投射而来。
“小耗子,你过来——”
那苍老又疲惫的声音缓缓命令道,有着与外界环境极其违和的威严,仿佛有什么魔力,使得少年鬼使神差地遵循指令,虽瑟缩惊恐,却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地,向那发出声音的角落靠近。
少年着魔般无法自控地朝那个淹没在人群中的声音走去,机械地发出“吱吱”声,那声音在阴暗空旷的空间中如涟漪一般跌宕开来,说不出的瘆人。
少年心中是惊恐万分的,他想饶是此刻的自已早已褪去厚厚的皮毛,否则早就炸成个毛球了。
耗子少年边罅着眼睛怯懦地盯着目光呆滞的直勾勾盯着他的人群,边放缓了靠前的步伐。
“怕他们做什么!你可还在他们身上闻得到半点活人的气息!”
那声音厉声催促道,“把那群‘死人’从我身上拨下去!”
少年畏畏缩缩地按照老人的指示行动,操控着不协调的四肢,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老人从一群或瘫或颠,或半生不死的“人群”之下扯了出来。
此刻,少年借着昏暗的光线观察着眼前这个双腿齐根截断的半截老人——他须发腌臜驳杂,浑身恶臭,脸上结满滋泥污垢——
就连一直生活在污秽之中的耗子少年见状都忍不住紧了紧鼻子,紧缩眉头......
“小耗子,你可还记得自已是如何变成这番模样的?”
老人扬了扬脸,艰难地抬起右手,试图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尝试了几次未果。
少年这才看清,眼前的老人不仅失去了双腿,就连左臂也是齐根截断,仅剩的右臂似乎也受了重创,无法自如活动。
少年焦急地“吱吱”两声,似乎在问老人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他记忆中的老人,并不是此番落魄凄惨模样......
老人的反应竟然并非满脸落寞,而是喜不自胜地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看得起的小畜生,你竟然还能认出我来,不错,不错。”
老人爽朗的笑声震得少年惊恐地四下张望,果然片刻后,闻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少年不由得心下一惊,身体本能地一缩,瞬间只觉脚下一空,啪叽摔到了地上。他再睁眼一瞧,呈现在自已眼前的可不就是那双脏兮兮的白毛小爪子么——少年变回了一只白毛耗子。
不多时,逼仄的牢门口出现了两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身着长袍头戴兜帽的人影,小耗子急忙缩进人群脚下的阴影中。
来人见老人端坐在人群中央仰天大笑,并没有呵斥,只是无奈叹息一声道,“河洛仙师,若您再无法成功炮制出‘永生军’,怕是王上也再无耐心与您周旋了......”
“怎么,敌军已经攻到陵安城下了不成?”老人闻听来人话语,瞬间凌厉严肃地问道。
“......尚未,不过......”
“与他说那许多何用,如今这个当口,言多必失,莫要多嘴。”
先前说话的黑袍人正欲言明时事状况,却被与他一同前来的同伴打断。
不过从几人的对话中不难猜出,此刻当权者正面临大厦将倾之势,而这所谓的“永生军”似乎是这覆巢之下的最后一丝生机......
“‘永生军’,呵呵,哈哈......代价何其惨痛啊......”
在老人满是嘲弄的戏谑笑声之中,来人以一种和来时截然相反的姿态——脚不沾地,鬼魅一般地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