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珠嫁得心怀鬼胎,苏定岳娶得不甘不愿。
之前还在打生打死,如今却要同床共枕。
中原王朝分裂后,王室势微,诸侯国林立,乌蛮族趁机退到了大云山下。
她爹花了十几年,才将混乱的蛮族三十七部统一称乌蛮国。
部落地广却贫瘠,山多而瘴气毒,若再打几年,族人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她爹乌蛮王的原话是:“小蛮,你虽然彪了点,至少是我亲生的,又是个命大抗造的。”
她是挺抗造的。
七岁那年,她爹酒后骑马差点把她摔死,只好将她送上大云山医治。
从此她有了两个怪师父。
二师父醉心于医术,大师父醉心于二师父,都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明明是高高手,却带着徒弟无偿赶尸,只为换来用尸体练手的机会。
身上三把刀剖尸、银盘里一把针线缝尸,是她师门的绝活。
她处过的尸体比活人多,不喘气的最好相处。
但她爹说:“老爹没得选啊,难道让你三哥男扮女去?”
“其他宗主的女儿倒是想去,但养虎为患的事,老爹再傻也是不做的。”
“再说了,只要和谈顺利,你去就是享福,若能偷摸搞点情报学点本领更好,以后族人不用过年也能吃上两掺饭。”
至于怎样才能顺利,她爹说:“男人么,简单得很,你先假装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这个不用假装,她真会。
开膛破肚后将心肺肚肠都掏出来,再塞进药包,才能保尸身不腐。
她爹还说:“逗他开心,陪他玩乐,哄他对你千依百顺,拿下和谈就是顺手的事。”
蛮珠想了想,哦,不就是养狗么?
但现在的问题是,一真一假两个苏定岳,哪一条才是真的狗?
……
“礼成……”
恭贺声打断了蛮珠的思量。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将盖头掀了上去。
她眼前豁然一亮。
拎着红盖头的苏定岳近得触手可及,越发显得眉清目冷,十分俊美。
可惜了,手指上竟没有歃血留下的伤疤。
既然有两个夫君,那就先试一试眼前这个是不是真的苏定岳。
南国帝后端坐在高位,左边站着南国的文武大臣,右边站着她的族人,包括使团里的八位宗主,和她的三哥蛮保。
蛮珠行了部落最庄重的礼:“乌蛮三十七部,恭祝皇帝皇后洪福齐天。”
“好,一对璧人,佳偶天成。”仁帝笑得十分开怀,“公主明丽大气,郎将英姿不凡,是朕和乌蛮的福星福将。”
“两国既是儿女亲家,又是兄弟友邦,从此开边设市、守望相助……”
蛮珠和苏定岳被送到了御楼最高处的礼台上,从下往上看,就像一对相偎相依的甜蜜新人。
喜婆唱道:“新人请喝交杯酒。”
蛮珠举起酒杯,磕到了苏定岳伸过来的手腕上。
她往上抬,恰好苏定岳往下挪,又磕得酒杯“叮”响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换手,酒杯再次毫无默契地磕到一起。
喜婆清了清嗓子,手拿把掐地才让两人的胳膊顺利合挽。
蛮珠一口喝了个精光,看着喝得优雅的苏定岳,嫌弃地啧了一声。
苏定岳冷着脸,隔着酒杯瞪了她一眼。
喝得慢还不让人啧,看来心眼和酒品都不行。
“奏乐……”
“起舞……”
御楼上下,一片热闹欢腾。
蛮珠手里被塞了一篮子的干果,喜婆笑吟吟地提醒她:“撒得越多越喜庆……”
哦,不是给她吃的。
苏定岳手里也被塞了个篮子,正守礼自持地抓起一把洒向御楼下。
他那边的人群热闹起来,蛮珠这边便冷清了。
既然越多越好,蛮珠索性整篮子往下倒,人群欢呼着往她这边挤,苏定岳那边空了一大片。
“快撩起衣摆接……”
“公主好样的,再扔远些,后面抢不到……”
使团里的族人混在人群中,敲打着铓锣,与有荣焉地大喊:“公主,干得漂亮……”
有人鄙夷地叫:“苏郎将,九州东床,你到底行不行……”
御楼下响起了一片“九州东床”的嘘声。
苏定岳的脸快结冰了。
蛮珠故意跟他较上了劲,一篮子接一篮子撒得飞快,堆成小山的篮子很快就都空了,只剩下喜婆手里拎着的最后一个。
苏定岳先伸手去拿,他手长些,蛮珠便使了一记右鞭腿勾住了篮子的提手。
于是苏定岳便不小心抓住了她的脚,蛮珠一挣,绣鞋便滑脱在他手里。
蛮珠金鸡独立地勾着篮子,又啧了两声:“鬼面郎将的鬼,莫非是饿了的色鬼?”
苏定岳气红了脸,却突然展颜一笑:“公主在说什么?抱歉,味太大熏得人听不清。”
他一笑,城墙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他脸上,尔后随着他的视线,转向蛮珠的脚。
“顺风臭百里,逆风灭方圆,”苏定岳嗤道,“我说的可不是公主的脚。”
呃……
在帝后面前都这么傲娇,可见他是真的。
蛮珠搓着脚丫子想,狗似恶狼,阿爹说的养犬经还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