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珠瞅着刑部侍郎这个老滑头没吱声。
他手里还拎着自己从火里抢出来的包袱,他查案的线索还是自己在月光下跟着狸花猫飞檐走壁得来的。
此刻却……
她掰了掰手指头:“侍郎大人,用我用得挺顺手吧?”
刑部侍郎赶紧摆手,笑得更柔和了:“公主,公主大人,您切勿多想,此刻不让您旁听,真是为了您好。本官这完全是一片良苦用心……哎呦……”
蛮珠“咻”地抽出了簪刀。
“左丞大人被猫抓得毁了容,连官都当不成了,”蛮珠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簪刀在刑部侍郎的脸边滑过,“哎呦,真是好惨啊。”
身后的刑部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抽刀。
“听说他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就这么被丢了官职,真是太惨了。”
刑部侍郎面上的血色顿时少了一半。
他使了个眼色,即刻就有人上前来拦蛮珠。
哪知蛮珠浑不在意,将刀收了回去。
刑部侍郎松了口气,正要躲,蛮珠突然换了个姿势伸懒腰,刀又从他另一侧脸颊划过。
他顿时僵住了,不敢动。
“那猫左一爪子,呲,”蛮珠接着换了个姿势,“右一爪子,呲……”
她滑溜地躲过了来拦的卫兵,耍了一套花刀,刀刀逼近,又故意刀刀落空。
刑部侍郎躲到哪都逃不开,眼睁睁地看着刀一会到自己脸边,一会又到自己耳朵边。
伤是一点都没有的,连头发丝都没断,脸上的血色是随着她的刀一点点往下掉的。
“哎呦,就这么活生生地把他的脸抓破了,”蛮珠问,“侍郎大人,你也觉得他很惨吧?”
刑部侍郎白着张脸:“小姑奶奶,您请……”
蛮珠这才收了簪刀,又插进发髻里:“哎,乖,记住了,本公主是悍匪来着。”
她十二分的得意洋洋:“要做的事,就必然要做到,无论谁说个天花乱坠都没用。”
还没走到死牢,她就被打脸了。
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整队的人,穿着锦袍金甲,带着宝剑,走得虎虎生威。
领头的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连刑部尚书都笑着出来迎接他。
就说了六个字:“奉圣命,带人走。”
不容拒绝,也不解释,就把胡二总管带走了。
蛮珠连他的脸都没看清:“这是谁?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就去摸簪刀,吓得刑部侍郎一激灵,差点给她跪下。
“小姑奶奶,这是绣花使大人,圣上亲卫,二品领侍卫内大臣。”
其他的没听懂,蛮珠就听懂了六个字:“绣花也能绣成二品大臣?”
刑部侍郎不想理她了:“公主回去问问郎将大人就知道了。”
……
蛮珠没跟刑部侍郎这个老滑头多说。
审不了胡二总管,蛮珠退而求其次,带着李午生去大牢见流霜。
流霜比昨日离死更近了。
昨日老鼠还只敢在她身旁活动,今日己经开始吱吱叫着往她身上爬了。
“大概明日,老鼠就开始啃你的手指了。”蛮珠蹲在她身边说话,“被老鼠吃死蛮惨的,别看它们又贼又小,吃起肉来可快了。”
流霜似乎笑了下,但实在虚弱,只看到嘴角扯着动了动。
“莘郡王府抓了一个,死了一个,”蛮珠,“死的时候好多猫儿给他送行,挺热闹的。”
“跟你比起来,倒算是死得好了。”
流霜的头往蛮珠这边动了动。
“不管你要保护的是谁,你都保护不了了。”蛮珠分析道,“你没去过莘郡王府,自然不是为了保护王府里的这两个人。”
“你连命都是明月楼的,金银珠宝你只能用带不走,所以也不可能是因为财物。”
“我想只能是家人了。”
“我们捉了一个杀手,他说他和家人被抓去了一个岛上,完成任务后的每个香会,都会有人给他递家人的信物。”
“可惜,以后他收不到了。”
“不知道他的家人会怎么样?或许会重走他的老路当个杀手?”
蛮珠诚恳地问:“那你的家人呢,会不会走你的老路当个花娘……”
流霜的胸膛起伏着,嘶哑地说了个:“不……”
蛮珠等了会,见她没说下去,便自己说起来。
“你要说的如果是不会,那你还挺天真的,对这些人居然还抱有希望。”
“你要说的如果是不要,那你挺可怜的,自己想用命去保的人也保不住了。”
流霜的头转过来,望着她,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滑过鼻梁,和着另一滴眼泪,滚进了草堆里。
蛮珠伸手替她擦了擦泪:“我不会救你,也救不了你,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我会替你保护你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流霜眼中有讥诮的笑意。
蛮珠点点头:“你不信也是对的。”
“那当年你信这个人的时候,必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深信不疑的事?”
她脑海中有灵光一现,于是赶紧抓住了:“你进明月楼才6岁,父母兄弟都死了,旁系的亲戚被流放了,唯有几个姐妹一起入了教坊司。”
“若干年后,有人即使拿着信来,说是你亲戚写的,你未必认识笔迹,所以也未必相信。”
“只能是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会是什么?”
她抬眼去看李午生:“她的妹妹们都是怎么没的?最后一个没的时候是哪一年?”
“去,找明月楼的掌事,将她最后一个妹妹死时的情况问清楚。”
李午生小跑着去了。
蛮珠将流霜脸上黏糊糊的发丝撩到她耳后:“你的时间不多了,在她查到之后,我刚才说的那个承诺自然也不算数了。”
“那你死后,就真没人在意你要保护的那个人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也可以赌一赌,要不要信我这个来和亲的蛮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