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三道流光自西而来，划过浩瀚苍穹。离开女儿国地界己有月余，一路东行，气候愈发干燥炎热。下方原本应是草木丰茂的山川，逐渐被的黄土和稀疏的耐旱植被取代。
当流光越过一片枯黄的山岭，一片广阔的的平原出现在视野尽头。平原之上，河流干涸见底，河床龟裂如同巨大的蛛网。田地荒芜，寸草不生，仅有的几株枯树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伸向同样昏黄的天空。零星散落的村庄，土坯房屋坍塌大半，了无生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绝望的气息，热浪扭曲着视线。
“此地好重的旱气！”敖灵清冷的眉头紧蹙，身为龙族，她对水汽的感知最为敏锐。此刻，她只感觉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如同一个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空气中连一丝水汽都吝啬得可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烦躁的，深入骨髓的燥热。
“前方是车迟国地界了。”黄信沉声道，目光扫过下方赤地千里的景象，心中沉重。他体内那缕微弱的水泽气运之力，在此地也感到极其压抑和不适，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烘烤着。
“车迟国？”谢无暇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诮，“看这模样，怕不是遭了旱魃入境？”
三人按下遁光，落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眼前景象更是触目惊心。龟裂的大地延伸至远方地平线，几具倒毙在路边的牲畜尸骸早己风干成枯骨。远处，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轮廓在热浪中若隐若现，城门紧闭，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也显得无精打采。
然而，与这片死寂荒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池方向传来的阵阵梵音禅唱。循声望去，只见在城池的另一侧，一座依山而建、金碧辉煌的寺庙格外醒目。寺庙依山而建，殿宇层叠，琉璃瓦在昏黄的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巨大的金佛像矗立山顶，俯视着下方的苦难。寺庙周围，竟有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顶着毒辣的日头，一步一叩首，艰难地朝着山门方向跪拜祈祷。袅袅香火烟气冲天而起，在干燥的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檀香味。
寺庙门前，几个白白胖胖，身披崭新袈裟的僧人，正指挥着一些健壮的沙弥，向排成长龙的百姓收取着供奉，或是仅存的一点口粮，或是几枚可怜的铜钱。收得多的，才能被允许进入内殿聆听佛法，祈求甘霖。
“求佛祖开恩，降下甘霖吧！”
“菩萨保佑，救救孩子吧……”
“我愿献上所有家当，只求一口水喝………”
哀鸿遍野，祈求之声混杂着孩童虚弱的啼哭，构成了一幅无比讽刺的画卷。
“哼！”谢无暇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凤眼斜睨着那香火鼎盛的寺庙，声音冰冷如刀，“好一个慈悲为怀，好一个普度众生。底下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他们却在山顶金殿里收着供奉，听着阿谀，享受着香火。这伪善的嘴脸，真是千年不变，令人作呕。求神拜佛？求他们，不如求自己挖口井来得实在！”她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针，刺破了那层金碧辉煌的伪装。
黄信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佛门窃运于女儿国，在此地又扮演着何种角色？是袖手旁观，还是其他目的。
“不仅仅是干旱。”敖灵闭目凝神片刻，清冷的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此地的水脉被人以极其霸道蛮横的手段强行抽取压制了，源头似乎在那边。”她猛地睁开眼，指向远离城池和寺庙的一片光秃秃的赤红色山脉方向。那里热气蒸腾，连空气都呈现出扭曲的波纹，一股令人暴烈的旱煞之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山脉深处弥漫开来。
“旱煞源头……”黄信眼中寒光一闪，“会不会无暇刚才说的旱魃？如果是旱魃，那么绝非寻常旱魃，寻常旱魃不可能有如此威势，能压制一国之水脉。”
“过去看看？”谢无暇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能让龙族都觉得棘手的水脉压制，如果是旱魃那就有意思了。说不定它身上，能找到点对你这‘业火’有用的东西呢。”
就在三人准备动身前往那片赤红山脉探查时，异变突生。
一阵低沉嘶哑咆哮声，猛地从那片赤红山脉深处爆发出来。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暴戾与饥渴，瞬间席卷了整个车迟国平原。
伴随着咆哮，一股肉眼可见的，赤红的恐怖气浪，如同海啸般从山脉中喷涌而出，朝着平原方向横扫而来。气浪所过之处，本就龟裂的大地瞬间被烤得焦黑冒烟，仅存的几株枯树瞬间化作飞灰。
“不好！是旱魃真炎煞。”谢无暇脸色微变，一把抓住黄信和敖灵的手臂，“这东西沾上就麻烦！先退！”
幽蓝的妖光瞬间暴涨，裹挟着三人，如同瞬移般向后急退数百丈。
赤红的气浪如同毁灭的洪流，狠狠冲刷过他们刚才站立的山坡。山坡瞬间被削平碳化，留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青烟的焦黑坑洞。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焦糊的味道，温度骤然升高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好凶的煞气！”黄信心有余悸，若非谢无暇反应快，刚才那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他体内的业力在这股纯粹的旱煞冲击下，竟隐隐有些躁动，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又相斥的力量。
远处，那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上空，金色的佛光结界瞬间亮起，勉强挡住了赤红气浪的余波。但结界也剧烈摇晃，光芒黯淡了许多。寺庙内，梵音禅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哭喊。那些在山路上跪拜的百姓，更是如同被投入炼狱，瞬间就有数十人被恐怖的高温气浪蒸干，焚化成灰烬。幸存者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场面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赤红气浪爆发的源头，那片赤红山脉的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如同熔岩构成的模糊身影，正从地底裂缝中缓缓站起。它周身燃烧着赤红火焰，散发着恐怖旱煞。一双燃烧着暴戾火焰的巨眼，穿透空间，遥遥锁定了黄信等人所在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座笼罩在佛光中的寺庙。
旱魃苏醒，赤地千里。车迟国的劫难，才刚刚开始。而黄信三人的蓬莱之行，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灾厄与那神秘旱魃的存在，暂时搁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