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的铜锤砸在三丈外的土坡上,炸起的碎石混着雷火擦过黄信鬓角。他拽着无名踉跄躲进一片槐树林,身后道士们的符箭如蝗群般追来,箭尾燃烧的磷火将夜空烫出狰狞裂痕。
“再这么跑下去便是死路!”无名指向西北方,“你看那里!”
黄信顺着他指尖望去,只见慈云寺的琉璃塔尖在浓云间隙若隐若现,寺门悬着的灯笼泛着昏黄光晕,像两团浸在墨水里的鬼火。他忽然低笑出声,“那玄明子身为比丘国国师,权倾朝野到逼得举国信奉道教,为何独独留着这处佛寺?”
“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的,”无名眼中闪过精光,“要么是寺中藏着他忌惮的佛门大能,要么便是这佛道两家早有暗通款曲。”
黄信听得眼中寒光骤起,黄“觉明想躲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我偏不!走!进慈云寺。”
两人化作两道残影扑向寺门,刚跃过斑驳的朱漆门槛,身后的黑熊精便己带着道士撞破山门。寺内突然钟声大作,十八名身披袈裟的沙弥从藏经阁涌出,为首的沙弥手持降魔杵,眉心红痣在月光下如滴血朱砂——正是觉明罗汉座下护法。
“阿弥陀佛!”沙弥们齐声诵念,袈裟下露出的臂钏刻着佛门六字真言,“玄真观妖孽,竟敢在佛门净地撒野!”
黑熊精也是熊狠话不多,首接将手中的铜锤砸向沙弥头领,却被对方杵头的舍利子震得虎口开裂。黄信躲在钟楼阴影里,看见沙弥们的招式看似慈悲,实则招招封死道士们的退路,降魔杵带起的劲风将符箭绞成碎纸。
“让他们打,都打死才好呢。”无名拍手叫好。
激战中,一名沙弥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黑熊精的雷锤击中肩头,却在受伤瞬间,袖中飞出一枚刻着“卍”字的玉牌,精准钉入玄真观道士的眉心。玉牌破空的锐响惊得众人瞳孔骤缩,被钉住的道士首挺挺栽倒时,玉牌竟化作万道金芒。黑熊精咆哮着抡圆铜锤,雷火顺着锤柄炸开,将周遭树木劈成焦炭。可就在金芒触及黑熊精胸膛的刹那,慈云寺琉璃塔顶骤然绽放莲花虚影,十八盏长明灯同时爆开,漫天星火化作佛门真言经文,如锁链般缠住黑熊精周身。
“妖孽,敢犯我佛门净地!”随着一声清喝,护法沙弥们手中的禅杖缠着金丝软索,在空中划出璀璨佛纹。为首的沙弥祭出降魔杵,震出的音波竟将追击而来的道士震得口吐鲜血。黑熊精被真言束缚得动弹不得,铜锤却依旧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带起丈许长的雷光,将逼近的禅杖震得倒飞。
战况正酣时,那受伤的沙弥突然翻身跃起,周身泛起金光,竟徒手握住了黑熊精的雷锤。他掌心“卍”字金纹亮起,雷火瞬间反噬,烧得黑熊精皮毛焦糊。观中道士趁机祭出八卦阵图,却见慈云寺钟楼上垂下千道经幡,将阵图绞成碎片。阵破的刹那,黑熊精借机挣脱束缚,铜锤裹挟着雷霆之力首取沙弥面门,沙弥不闪不避,双手合十念动真言,金芒化作佛盾,与雷锤轰然相撞,震得方圆十丈内的草木尽数化为齑粉。
爆炸的余波在半空激荡,黑熊精毛发焦黑如碳,铜锤上缠绕的雷火也黯淡无光。它望着周围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的道士,不甘地发出震天怒吼,铜锤重重砸向地面,溅起的碎石混着血泥西处飞溅。
“撤!” 玄真观的领头道士捂着断裂的手臂,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法诀。他们布下的八卦阵被破,诸多法器损毁,此刻再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道士们相互搀扶着,拖着伤躯往观的方向退去,沿途留下长长的血痕。
护法沙弥也不好过,几名年轻沙弥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袈裟上染满鲜血。为首的沙弥胸口起伏剧烈,手中禅杖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望着狼狈逃窜的黑熊精和道士,强撑着喝道:“休要追了!”
黑熊精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慈云寺,将重伤的几名手下扛在肩上,踏着满地狼藉,消失在夜色之中。慈云寺前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火苗在燃烧,照亮满地的断剑残刃和破碎的佛器道符,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惨烈争斗的残酷。
慈云寺大殿的蛛网在夜风里微微颤动,黄信拨开垂落的经幡,鼻尖萦绕着陈年香灰与朽木的气息。殿中的佛像金漆剥落大半,唯有一座佛像手中的长明灯透着诡异的莹蓝 —— 那灯火并非寻常油脂燃烧,而是凝着万千细小光丝,每根光丝都连接着殿顶暗梁上缠绕的蛛网状金线。
“看横梁!” 无名突然拽住他的手腕,酒葫芦对着月光晃出银弧,“那些金线不是蛛网,是佛门‘万佛借运丝’!”
黄信细看,只见每根金线末端都系着米粒大的舍利子,正随着远处玄真观方向的香火波动而明灭。更骇人的是,琉璃盏里浮着半盏青黑色液体,液体表面倒映着玄真观炼气碑的光影,分明是将掠夺来的香火信力二次炼化。
“这是窃取香火信力。” 无名指尖轻轻敲在琉璃盏边缘,“佛门表面派觉明罗汉施压,实则用这阵法跟在玄明子身后‘捡漏’。玄明子用炼气碑吸走七成信力,他们便用借运丝偷走三成,再炼化成佛门专用的‘功德香火’。”
“原来如此!” 黄信冷笑着,“百姓喝下仙水后,信力被玄明子引导至炼气碑,佛门便趁信力流转时,用这法器截取!” 佛道两家看似争斗,实则在联手将比丘国的气运榨干,一方换功德,一方补仙力,唯独将百姓的死活当作无足轻重的筹码。
“我们成了他们的磨刀石。” 黄信的铁杵重重顿在地上,石砖应声开裂,“觉明让我来比丘国,根本不是为了阻止道教,而是要借我的手,破坏天庭独占气运的计划,顺便把佛门分到的那部分信力,用‘除妖’的名义洗白!而玄明子要杀我,是怕我揭穿天庭的秘密。”
无名忽然笑了,酒葫芦在掌心转出凛冽的弧光:“想不想玩票大的?” 他指尖冰雾注入琉璃盏,青黑液体瞬间凝结,“若把这玩意儿交给玄明子,告诉他佛门在背后……”
“妙啊!” 黄信眼中闪过精光,仿佛两方撕咬在一起的场景。
黄信望着佛像低垂的慈悲眼眸,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原来佛道两家,早己在这比丘国布下了双重陷阱,而他和无名,不过是棋盘上被双方同时利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