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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明罗汉望着炼气司吴勇远去的背影，袈裟下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掐入掌心。表面上，他单掌合十，向吴勇躬身致谢，口中念诵着佛号，“阿弥陀佛，多谢吴大人相助，还比丘国太平。” 可眼底却翻涌着冷冽的杀意，方才玄明子被雷火绞杀前的挣扎模样，分明是要吐露背后隐秘，却被这突如其来的 “天罚” 生生截断。
“这不就是杀人灭口吗？” 无名伏在树冠上嗤笑，指间酒葫芦在风中轻晃，“那晚在玄真观的仙人就是吴勇，他身上仙气与那晚的仙人一样。”
黄信望着觉明强压怒火的模样，忽然觉得觉明的吃瘪相，比慈云寺倒塌的佛像更显滑稽。
待吴勇的身影彻底消失，觉明罗汉转身看向慈云寺内破损的佛像与满地狼藉。他招来护法沙弥，沉声道：“立即清理战场。”
觉明眼神如刀，沙弥们噤若寒蝉，赶忙领命而去。
觉明独自走进大殿，在那尊曾藏有 “万佛借运丝” 的佛像前驻足。他将七彩琉璃盏重新放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己经确定是黄信盗走了琉璃盏，送到了玄明子手中。这一切都是变数，不过也让觉明察觉到背后更大的危机，若玄明子背后的天庭炼气司知晓佛门也在暗中截取气运，恐怕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
“来人。” 觉明唤来心腹沙弥，“即刻查找黄信的踪迹，密切监视黄信的一举一动。还有，通知灵山，就说比丘国之事己了。”
夜色渐深，觉明站在慈云寺塔顶，望着玄真观方向若有所思。他深知，玄明子虽死，炼气碑却依然存在，那上面很可能藏着足以颠覆佛道平衡的秘密。沉思良久，他低声自语：“黄信，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盘棋，可不会如你所愿轻易收场。”
太阳刺破云层时，在树冠上猫了一夜的黄信和无名跃下树冠，返回了比丘国。昨夜慈云寺的混战己化作街头巷尾的谈资，百姓们攥着锄头涌向国师府的喧嚣，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看，那不是国师府吗？”无名指着冒起黑烟的院落。黄信和无名来到国师府，原来玄明子豢养的妖怪不是被吴勇劈死，就是散去了。穿过第一进院子，来到第二进院子，院内景象让黄信心头一惊，假山石缝里堆着数十具孩童尸身，最小的不过襁褓大小，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还有活的！”角落里传来惊呼。几名百姓撬开上锁的柴房，里面蜷缩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他们脖颈上都拴着细铁链，链端系着刻满符文的铜铃。这些应该是还没有被炼成尸油小鬼，或者被祭祀的孩童。
“狗日的玄明子！”有汉子认出其中一名孩童是自己邻居，将孩子抱了起来。
黄信注意到角落里缩着个穿藕荷色襦裙的女娃，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哭闹，只是睁着琉璃般的眼睛望着天边。大部分孩子被认出的父母抱走时，女娃仍孤零零蹲在柴房阴影里。黄信蹲下身替她解开铁链，指尖触到她皮肤的刹那，竟感到一股极淡的水汽萦绕——这绝非比丘国燥热之地该有的气息，“你家在哪里？”
女娃沉默地从袖中掏出半块干裂的荷花饼，旁边抱走邻居孩子的汉子低声道，“这女娃是上个月被玄明子从东边带来的，说是从‘喝口水就能生孩子’的地界捡的，没人知道她爹娘是谁。”
“女儿国。”黄信突然开了口，曾几何时，他以为那片没有男人的土地该是乐土，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它产生交集。
黄信屈指拂过她颊边泪痕，指腹触到的肌肤凉得像浸过井水。“我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飞掌心跳动的流萤，“能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娃盯着他，半晌才从喉间挤出蚊蚋般的声响：“阿娘叫我阿良。”
黄信的手掌顿在半空，指腹蹭过她发顶柔软的胎毛。他弯腰将阿良背在身后，此时比丘国的百姓正敲着铜锣从府外经过，铜铃声混着“诛杀妖道”的口号传来，却惊飞了院角梧桐树上的乌鸦。
在比丘国休整了三日，黄信从骡马市牵来辆青布篷车，阿良蜷缩在车厢角落，藕荷色的裙角沾着半片风干的荷花饼碎屑。
黄信与无名坐在车辕上，槐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无名甩着缰绳，酒葫芦在膝头晃出酒花：“你这妖族大妖，腾云驾雾比马车快十倍，怎么偏要受这颠簸？”
“有时候也要慢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黄信的目光掠过官道两侧摇曳的柳树枝条。晨光穿过叶隙落在他脸上，竟映出几分与妖性不符的温和。
无名猛地打了个寒噤，酒葫芦差点从膝头滚落：“酸儒气味太浓！再说了，这鬼地方除了黄土就是秃树，有什么可看的？”他抖了抖衣袖，仿佛要掸掉那股“风雅”气息。
黄信低笑一声，探身从无名手中抢过酒葫芦。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时，他忽然察觉百丈外的柳树林中，有人在跟踪他们。
“有尾巴。”黄信将酒葫芦抛还无名，用无名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
“一共三人，其中两人是我们的老熟人觉明罗汉的护法沙弥。”无名灌了口酒，收回神识，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要我去把他们的光头剃了？”
黄信按住了无名的手腕，摇了摇头，“暂时让他们跟着吧，最起码现在我们能掌握他们的动向、如果做了他们，觉明会不会派更厉害的人来？亦或者是首接对我们动手呢？”
无名笑了笑，甩着手中的马鞭，加快了速度，“你倒是沉得住气。”
车轮碾过一道深辙，黄信望着远处慈云寺金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佛也好，道也好，从今以后，我要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