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朝陆星辞盈盈一拜,陆星辞忙起身扶她,也回了一礼:“妹妹初来乍到,受不起姐姐这般大礼。”
她只是笑,从身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香囊笑道:“今日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香囊便当做给妹妹的见面礼吧。”
陆星辞看向冯嬷嬷,冯嬷嬷会意,忙向陆星辞介绍:“这是仁宗年间佥都御史顾家的嫡三女顾韫希,被送来的时候还不到六岁,如今在烟波楼待了十年了。”
她朝着陆星辞使了一个眼色,才道:“小姐你那个时候还小,不记得也是正常,顾家和我们花家还是故交呢,你和顾小姐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
怪不得冯嬷嬷带她过来,有幼时的情义在,如今又同病相怜,想是以后可以互相照应吧,陆星辞收下香囊,引她入座。
好在顾韫希对于幼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了,陆星辞唯恐出错也不敢多说,两个人寒暄几句便再无话,陆星辞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姐姐怎么没趁上次大赦出去?”
顾韫希惨然一笑:“家里早就没人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从小就长在烟波楼,没学过女工和掌家,出了烟波楼能去哪里?十年教坊司经历,还有谁敢娶我?倒不如留在教坊司,好在现在脱离了贱籍,可以不用再接客……”
一个“再”字,也透露了从前的辛酸,可是烟波楼每一个姑娘都是一段跌宕的辛酸史,伤春悲秋是这里最没用的情绪。
顾韫希起身告辞:“世事无常,本想劝妹妹看开一些,如今见妹妹这般豁达,又不自苦,想来是我多虑了,妹妹初来乍到,想必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就不多打扰了。”
顾韫希本是好意,可这话却让冯嬷嬷和陆星辞都如临大敌,因为她说的对,哪有大家闺秀初来教坊司不哭不闹的,他们真是大意了,怪不得叶渐青不让她见人。
好在冯嬷嬷也是老练的人,忙道:“我们老爷在蓟辽一待就是五年,家中全靠夫人和小姐掌家,小姐历练了好几年,心性倒比夫人还强一些。”
其实她不解释还好,她急着解释,顾韫希不由看了她们主仆一眼,莫名觉得这两人有些紧张。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拉着陆星辞的手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人这一辈子不过几十载,快得很,熬过来就习惯了。”
陆星辞送她出去,打开门才看到一队丫鬟等在廊下,因为房里有客人才一首没有敲门,见她出来,为首的大丫鬟上前行礼:“花小姐,奴婢知秋,奉郎主命送来一些日常的用度。”
顾韫希看去,妆花缎软烟罗各式布匹,金银翡翠各样钗环笄首饰,胭脂、玉簪粉、珍珠粉各类脂粉,甚至还有澡豆,琳琅满目堆得如小山般,。
首到看到几大桶羊乳,她不由笑了:“这么多羊乳,喝不完可要坏了……”
没等冯嬷嬷开口,知秋笑道:“姑娘,这是给小姐沐浴用的。”
顾韫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最终只是淡然道:“妹妹好福气。”
陆星辞却暗暗咬牙,不用说这必然是杨允棠安排的,那天说她不够娇嫩,今日便送羊乳来。
冯嬷嬷忙向顾韫希解释:“老爷在京都还有些故交,眼下家中虽没落了,但好在这世间也不尽是拜高踩低的人,知道小姐自小用羊乳滋养肌肤,便派人送了来。”
冯嬷嬷捏着一颗心,正暗暗在心里筹划,若是她追问是谁送来的,该如何回答。
好在顾韫希很知礼,大概知道暗中帮扶教坊司罪官家眷是个过于敏感的话题,并没有多说什么,告别她们,扶着小丫鬟走了。
羊乳沐浴完,用清水清洗干净,知秋便拿了几盒珍珠粉为陆星辞均匀涂抹全身。
见陆星辞微拧眉头一脸不悦,只当她是因沦落教坊司而难过,笑着宽慰道:“小姐,这珍珠粉和玉簪粉是高丽国进宫的,统共就几十盒,皇后赏赐下来,除了诸位公主,也就在皇后跟前得脸的那几位宗室女还能分到一盒,要是他们知道您这么用,得心疼坏了……”
陆星辞有些不屑:“既是这样,你家王爷哪来这么多?”
知秋狡黠一笑:“高丽使团朝贡,是王爷前去接应的,不过他们知道王爷尚未娶亲,本来送王爷的礼物是几个美人,可王爷不收,只问他们要了这些脂粉,高丽国除了出产人参,其他也就脂粉做得最好……”
陆星辞思忖一会儿佯装无意道:“王爷有心了,替我谢过你家王爷,皇后将脂粉赐给几位公主和宗室女,怎么倒是把贵妃娘娘落下了?”
知秋的手顿了一下,小心觑了一下陆星辞的脸色才道:“贵妃娘娘养育陛下五年,想要什么样的脂粉没有,怎么会跟皇后争这些。”
陆星辞笑了,不是不争,只怕是争不过。无论是谁做皇帝,皇后永远是皇后,名分一项就把林听晚压得死死的。
内有皇后,外有关宁王,就算争取到了司礼监,杨允棠和林听晚如今的境遇仍旧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