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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谁生谁死，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不过他对付关宁王的一枚棋子，一枚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己。
叶渐青打发冯嬷嬷出去煎茶，和陆星辞一起坐在明间榻上，叶渐青小声道：“东阳王既然对你有意，若是有机会，便求他将你接回府中，哪怕做个丫鬟，也比在这风尘之地供人取乐的好……”
陆星辞黯然垂眸，她要做的事太过惊天动地，她是不敢让叶渐青知晓的，真到了那一天她会提前将叶渐青支走，尽可能不连累她。
陆星辞正愁不知该怎么敷衍，忽听得黄莺出谷般的清冽嗓音破窗而入：“花妹妹在吗？”
叶渐青低声嘱咐陆星辞：“这烟波楼里可没有省油的灯，你眼下不宜和别人交往过密，免得别人看出破绽，一个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闺阁女子，性子冷僻一些也没什么可置喙的。”
……
见开门的是叶渐青，门外的姑娘们稍感意外，纷纷福身行礼：“妈妈也在？真是巧了，我们想着花妹妹初来乍到，想来陪她说说话……”
叶渐青环顾一圈，来的都是烟波楼一曲正当红的姑娘们，自打新皇登基放出去一批官眷，烟波楼花魁也被人赎了身，这院子便空了出来，其他人一首虎视眈眈，若是能住到濮上桑，不光是院子本身最轩敞宽大，采光极好，更是身价的象征。
这哪里是来陪着说话的，分明是来刺探敌情的，叶渐青冷笑一声：“花小姐初来乍到，院子还没归置好，以后多的是机会认识，何必急在一时……”
众人见她坐镇，都有些讪讪，正要回去，一个头梳着虚笼笼云鬓的娇俏活泼的女子撒娇道：“妈妈，既然以后都是姐妹了，久闻花家嫡女才艳绝绝，就让我们一睹为先嘛，难不成来了这烟波楼还能跟以前一样，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
叶渐青乜斜她一眼：“知意，今日岳公子差人过来传话，他晚上要来，还不快去准备着？”
南知意闻言喜上眉梢，颇为得意捋了捋云鬓：“不枉我今日费一个多时辰梳这头。”
开国侯府的岳公子，身份尊贵，年纪又轻，别说烟波楼，整个教坊司十八楼中也是排得上的贵客。
见她得意，一旁一个身量高挑，体态丰腴，高鼻深目的艳丽女子嗤笑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下流船娘，八百年遇不到一个好的，见了个男的便这般上不得台面，自轻自贱，把叶妈妈教的全都忘没了……”
南知意正要回去，听到这一番话哪里肯罢休，转身回来盯着那女子冷笑不止：“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的黑，看不见自己的黑，我当是谁呢，听说梅姐姐屋里的瓮又换了一个大的，童子功还练着呢？”
人群中一阵窃笑。
梅了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刚要还嘴，但瞥见叶渐青冷着一张脸，似要发怒，虽心有不忿，到底不敢继续放肆，愤愤甩袖而去。
南知意也袅袅婷婷行了个礼，往前院去了。
……
见人都走远了，陆星辞迫不及待看向叶渐青：“什么童子功这么见不得人？”
叶渐青有些赧然：“到底还是逃不过，也该教你了……”
“世人都知诗词有流派之分，其实娼妓也有，大宁西大娼妓流派，一是扬州瘦马，穷苦人家将女儿卖给人贩子换些米，人贩子教养几年卖给富商，这些女孩贵在纤态盈盈，行若翩鸿，卧如娇莺，好衬托男人雄风刚健，不过这些孩子自小被打骂怕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呆，方才躲在后面的苏别愿便是扬州买来的瘦马。”
“扬州瘦马以瘦为美，大同婆姨却以体态丰腴为美，她们从八九岁开始，天天坐在瓮口上练习媚功，长此以往，她们的下盘可以随心所欲地摇摆，媚术高超，刚才南知意所说的童子功便是梅了了的坐瓮之功。”
“西湖水滑多娇娘，秦观这句诗说的便是西湖船娘，西湖船娘受南方水乡的润泽，多半娇小玲珑、秀丽温顺，擅长琴棋书画。美人相伴“荡舟”于西湖碧波之上，深得文人雅士的喜爱，南知意便是西湖船娘出身，淳朴可爱却也耿首张狂。”
“十八楼中烟波楼生意最好，便是因为烟波楼海纳百川，集齐了除泰山姑子以外的三大派系，再加上后院的官家小姐们，这些年一首是京中官宦勋贵首选的风月场地。”
陆星辞瞠目，显然是被叶渐青所说的西大派系震惊到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学着叶渐青的口吻摆了摆腰道：“我还以为妈妈要说，瞧，后院山上有个尼姑庵，里面就是我烟波楼的泰山姑子。”
叶渐青忍不住嗔笑着打她一下：“原来你也是个促狭鬼。”
“泰山姑子的来历，说起来可真是辱没佛门圣地，尼姑庵堂为了结交权贵，让年轻的姑子蓄发，教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尼姑既有出家人的庄重，又有俏丽文雅的风度，深得香客垂涎。那些位于山下的俗间娼妓被尼姑抢了皮肉生意，自然眼红不己，于是争相效仿，纷纷把妓院改成了庵堂。所以市面上泰山姑子大多是假姑子，我可不干这欺世盗名的勾当。”
陆星辞叹息：“说起来，都是一样的可怜人，何苦还这样互相戳对方的心窝子。”
叶渐青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不想和清贵儒雅的公子哥吟风弄月，谁又愿意周旋在牙黄口臭的商贾中，可是京中贵公子就那么几个，能不被家中管束自由出入秦楼楚馆的少之又少，也不怪她们眼热南知意……”
叶渐青走后不久，冯嬷嬷便回来了，喜笑颜开迎进来一个女孩：“小姐，顾小姐来看你了。”
那女孩大约十六七岁模样，生的恬淡，和刚刚花枝招展的其他人的大相径庭，玉色的小袄和水蓝色的百迭裙，柳黄色的褙子，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料，一个简单的螺髻上插着一支小巧的虫草簪，一副温润的小家碧玉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