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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杨允棠离开，叶渐青才闪身进了小院，啧啧赞叹：“还没正式露脸，就来了这么大的靠山，你好大的福气，如今得了东阳王青睐，能得这么个贵女身份，今后不必再东躲西藏了……”
至于云端月那边，叶渐青早有准备，待她回来后，叶渐青解释道：“端月，如今星辞得东阳王青睐，为了帮她抬高身价，不至于被那些泥猪癞狗纠缠，才给她安排了这么个身份……”
云端月早有预料，挥手打断了叶渐青：“这几年妈妈待我不薄，星辞又救我一命，你们放心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她看向陆星辞淡然一笑：“我早就知道，这里困不住你，你说得对，人活一世还是要搏一搏的，只不过，云泥有别，和这样尊贵的人打交道，你也要做好一朝跌落神坛的准备……”
话里话外还是有陆星辞有对攀附富贵劝诫和不屑……
陆星辞笑着点头，心中想的却是那个眼中有琉璃光的少年，她被掩埋在京都三尺厚的白雪中，只有甘陵王府檐角锈蚀的铜铃还记得，窗棂下羞涩少年面对她时，错把《广陵散》弹成《凤求凰》。
还有护城河畔那八百个无家可归的冤魂……
只要能报仇，这又算得了什么？
见她紧紧抿着唇，云端月以为自己的话题太过沉重，忙找补道：“也不见得勋贵宗亲都是薄情的，单看东阳王对贵妃的情义，也许他是个长情的呢……”
陆星辞笑着看她：“行了，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你心里肯定在想，争着抢着要去做花魁去攀龙附凤，争来争去不还是个男人的玩意嘛……”
云端月噗嗤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花魁呢？”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端月在她手上拍了拍：“我知道，有人星夜赶科举，有人辞官归故里，谁都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更好的生活，身在教坊司，己经是烂泥潭中了，再不努力，就真的烂得骨头都没了……”
送走叶渐青，两人干脆一张床上躺下，聊到很晚才睡。
……
在烟波楼两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传说中京都的销魂之地，烟波楼主楼有一个轩敞华丽的大堂，正中是个大戏台，宫灯彩画，雕梁画栋，连藻井上都是绚丽的富贵花，大堂西面是游廊，楼高五层，每一层都遍布着清雅精致的阁子雅间，据说楼层越高，姑娘的等级越高。
她望着满楼袅娜的姑娘们，正要提步上台阶，叶渐青却拉着她从大堂边上的游廊穿了过去，笑道：“这种卖弄的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
教坊司东西两院分列玉符河两畔，为方便管理，东西两院各分三曲，六楼为一曲，朝廷各设一曲长管理，听令于礼部的教坊司司銮。
烟波楼位于玉符河的一处浅滩边，河水在这里变得平缓，风景绮丽。烟波楼自己也分了三曲，但烟波楼的三曲是人情冷暖，年轻姑娘多住一曲，年岁渐长，恩客变少，便逐次搬去二曲三曲。
一路走来，一曲二曲处处是朱栏珠帘，绮窗丝帐，浮靡奢华，三曲则简陋湫隘。
过了三曲，一旁别致的月牙门内，却又柳暗花明地出现了一个园子，门头上镌着“尘园”二字，隔着月牙门看过去，园子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比之一曲除了奢华更多了几分幽静别致。
叶渐青道：“这是烟波楼的后院，住在这里面的便是那些罪官的家眷，买来的姑娘就是再红也很难住进来。”
陆星辞讶然：“官眷沦落教坊司，还能高人一等？”
叶渐青回头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不过是为了奇货可居，坐地起价罢了，要是跟外面姑娘一样，花几十两就能听上一曲，就是十个园子也撑不起烟波楼几百人的生计。”
陆星辞嗤笑一声：“说到底，是满足那些狗男人的畸形需求罢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官眷，甚至曾经同僚上司的家眷，如今只要愿意多花点儿钱，就能肆意妄为，当初屈服于她们父兄丈夫的那些不甘，都能转嫁给她们妻女姊妹。”
“孔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他人落魄的时候帮不上忙，视而不见就是最大的仁慈，跑到这里折辱女子的，可见都是无能的小人。”
叶渐青怔了一下，偏头看她，良久才感慨道：“你能想到这一层，真是难得，想当初，我刚来教坊司的时候，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些姐妹，很多人熬过了鸨母的打骂威胁，终于肯放下身段接客的时候，却又突然投河自尽了，很多人想不通，既然己经放弃了贞洁，怎么倒又想不开了，可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接待的客人里，有我父亲的学生，有我丈夫的同窗，甚至还有我闺中密友的丈夫，他们就是想来窥探一下，我是如何崩溃无助，如何凄惨度日，看看曾经端庄持重的我如何变尽可夫的。”
叶渐青使劲睁了睁眼泪，将眼泪忍了回去，“敷衍这些人，就像脱光衣服被人扔在大街上，比死还要难受，如果没有我女儿牵挂着我，只怕我也坚持不过来。”
……
过月牙门后，豁然开朗，亭台水榭，山水环绕，很有江南的婉约之风，园子里大大小小十几座院子，各各别致清雅，丫鬟仆妇穿梭其中，看见叶渐青都端端正正行礼后避到一边，这规矩礼仪和甘陵王府也差不了多少。
“花先雪这等身份的姑娘，在烟波楼自然要被当做宝贝供起来，就算我给你挑了个最轩敞的院子，也不打眼。”
她们一首走到了最后紧挨河边的院子才停下，三开间的屋子，一间是待客的明间，一间书房，一间寝室，两边的耳房是婆子和丫鬟的住处，小院还有个别致的名字“濮上桑。”
等在门口的冯嬷嬷笑道：“昨日奴婢提了一句，这虽也算轩敞，但比不过我家小姐从前的院子清净，王爷就命人重新更换了房间的门窗，墙上新钉了一层松木，连帐幔都更换成了最为厚重的缎布，关上门窗，外面的声音竟一点儿也听不到了……”
她觑着陆星辞的脸色斟酌着道：“王爷对姑娘还真是爱重。”
陆星辞嗤笑，爱重？这明明是在给她造一个杀人的绝佳场所，届时里面生死搏斗，外面也觉不出一丝风吹草动。这是拿她当一件对付关宁王的利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