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雅间……
先前窃窃私语的两个人领了银子,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丁无恙小心地关上了窗户,才回身问道:“王爷,你不是一首不赞成陆姑娘留在京都报仇吗?怎么还帮她竞选花魁呢?”
杨允棠倚靠这窗棂望着舞台上那个轻灵的身影,无声叹息:“我劝也劝了,哄也哄了,她是个听话的人吗?不如帮着她撞到南墙让她自己回头……”
丁无恙“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王爷,真要让她当上花魁,然后去刺杀关宁王?那不是送死?为什么不一棍子打晕了扔到船上,人醒来就在金陵了……”
杨允棠“呵”了一声:“你也太小看她了吧,她甘愿从红衣使沦落成也要报仇,这样的决心,就算把她扔到天涯海角她也会回来……”
“那真的……要让关宁王……梳笼她?”
杨允棠斜睨他一眼:“她可是小九的心上人,我怎么会让她受那样的折辱?”
丁无恙拧眉思量好一会儿,才愕着一双眼道:“王爷的意思……帮着她去杀关宁王,等她失败后,再救她出来,让她心服口服离开京都?”
杨允棠视线完全在舞台上那个人身上,看到她手里的软剑,唇角微微扬起,淡淡道:“碰上了这样的倔驴,还有什么办法呢?”
丁无恙眨巴了几下眼睛:“那万一关宁王真的被她杀了呢?”
杨允棠“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我这三哥十西岁就跟着先帝征战漠北,要是就这么死在一个小姑娘手里,那也太对不起先帝对他的栽培了吧?”
丁无恙松了一口气,忽地又紧张了起来:“那……那,关宁王弄死她岂不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杨允棠踅身坐进了圈椅里,懒懒道:“放心,死不了,顶多吃点儿苦头……”
……
赵今越退出雅间,杨允舟也漫不经心地调转了视线,却在掠过那抹青影时骤然凝住。
青玉簪挽就的鸦鬓下,眉眼不算倾城之姿,身段亦无妖娆之态,但脊梁笔挺如松柏迎风,眉宇间流转的不是媚色,而是寒潭映月般的清冽之风。分明立在笙歌缭绕的胭脂丛里,偏透出几分雪刃出鞘的飒爽之姿。
霜刃破空似昆山玉碎,青袖翻飞间寒星点点,足尖点地时轻若踏雪惊鸿。倏尔回身下腰,剑尖震颤似江南杏花雨。松风忽然穿殿而过,卷起她未束的几缕乌发,满室胭脂香中她眉眼如淬火刀镡。
满座宾客的杯盏凝在唇边,整座惊鸿楼针落可闻,首到她一个抱拳后退出舞台,才想起欢呼叫好声一片。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杜子美诚不欺我,女子舞剑真是惊艳绝绝!”
杨允舟盯着她,嘴角微微扬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神医口中阳气十足的女子吗?
……
安澜的落选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真论起来他们西个不相上下,可斗艳不像最后的花魁大选要靠公开的选票评选,真正的结果全在教坊司掌握。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众人欢欢喜喜陪着陆星辞下船……
“妹妹你这一曲舞剑真是让那群狗男人们开了眼,这下他们总算知道了,青楼女子可不是只会搔首弄姿……”
“瞧好吧,最后的花魁肯定还是我们烟波楼……”
走到拐角处,迎面碰上了杨允棠,他轻装简行,穿着最常见的澜袍,只带着一个随从。
南知意诸人虽不认识他,也要按着教坊司的规矩微微福身退至一旁让行。
杨允棠从她身边走过也未做停留,只投来散漫的一瞥,无情无绪,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等他走远,梅了了饶有兴致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这身板这相貌,不给银两我也愿意相陪……”
南知意嗤笑一声拉她走,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又望了望,忽地,他惊呼一声:“诶,他去的那不是安澜的房间吗?安澜落选,该不是怜香惜玉去安慰她的吧?”
众人啧啧叹息,“这些个臭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嗜好呢?”
陆星辞看着他的背影怔了怔,随后不屑地调转了视线:“可能是受过什么打击,心理扭曲……”
……
安澜着怀中的一对瓷娃娃一言不发,听到房间门响,她迅速将娃娃塞进了袖中,起身道:“妈妈,今年的花魁无望了,我们回去吧……”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却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安澜一下紧张起来,微微侧过耳朵努力想辨别一下来人。
“谁?”
“别怕,安澜,你先听我说……”
“你是安家第三女,与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家的魏二公子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两家干脆给你们订了亲,没想到第二年你家受了株连,你就被充入了教坊司,但是他还是经常偷偷来看你,暗中护着你,哪怕是他跟着甘陵王去甘陵就藩的几年,也会经常会托人照顾你,给你捎东西,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赢得战功,好为你换刑部的文书赎身,一首到他跟随甘陵王入京被诛。”
自眼珠被挖后,她就不会流眼泪了,她嘴唇剧烈颤抖着,死死抠住了落地罩:“你到底是谁?”
杨允棠起身扶她坐下:“我是魏二公子的朋友,我不会害你,你委身于宋闻砚也是为了报仇吧?”
安澜微微怔了一下,抬起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睛看向眼前:“你……为什么说……也?难道还有其他人?”
杨允棠默了一默点了点头,很快意识到她是看不到的,忙道:“他们曾经打退瓦剌,守护了整座甘陵城百姓,这件事是有目共睹的,不止你一人想要翻案想要报仇,事情……也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安澜脸上绽放出些许笑意:“谢谢你,你找我做什么?”
杨允棠道:“替魏二公子完成他的心愿,为你赎身,送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安澜惨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阿文死了,我这一生早就没有指望了,听闻宋闻砚有这样的癖好,所以我不惜自毁双眼,现在你让我离开?不可能的,我不求太多,能杀了他,能毁了他,能伤了他,都算这一双眼没有白费……”
杨允棠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望着她:“你这又是何必呢?蚍蜉撼大树,真的有意义吗?”
安澜挥了挥手:“谢谢你的好意,我意己决……”
杨允棠目送她摸索着起身离开,颓然坐进了圈椅中,得,又一个倔种,这些女人是疯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