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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那天肯放她带走甘陵王的头颅，原来他就是东阳王杨允堂，甘陵王曾说过，他和这个六哥最近亲。
还好带着面纱，他应该没有认出她，视线很快从她身上掠过，看向关宁王：“三哥风姿不减，惹得这些舞姬着急投怀送抱，我瞧这姑娘舞姿非凡身段柔软，三哥何不收了她，别辜负姑娘一番情义……”
若是杨允堂不开这口，关宁王或许还真有这个兴致，可杨允堂戏谑的神色让他摸不准这是不是一场阴谋。
他嗤笑一声自顾自举杯饮酒：“小小野雀，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没兴趣，六弟喜欢只管自己收了去……”
杨允堂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不耐烦地冲舞姬们挥了挥手：“听见没有，关宁王对你们没兴趣，都滚出去……”
她失魂落魄从大殿中退出，只觉得腿脚发软浑身冰凉，错失良机，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能离关宁王这么近了。
邓荣等在丹陛下，一张胖脸都要耷拉到了地下，碍于皇家重地不好发脾气，压低了声音指着陆星辞怒叱：“贱奴，想爬床想疯了吧？那可是关宁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当是你们烟波楼里的纨绔呢？这要不是宫中大宴，他早一刀结果了你这碍眼的贱人……”
陆星辞像是听不见一样，木然站着一言不发，任由邓荣一顿斥骂，她才略略福了福身：“给邓老公添麻烦了……”
邓荣本就体胖，这一顿骂让他胸口剧烈起伏，见她认错态度还算好，才放缓了语调：“你呀，太年轻了，那是人上人，是贵人，不是我们这种尘土马粪一样的贱人，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突然，他声音戛然而止，重新换上了那副低眉顺眼的笑，看向陆星辞身后：“哟，云娘子，我这是……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话说的有点儿多了，您可别多心……”
云端月视若无睹从他们身边走过，走了几步，脚步又顿住了，侧眸看了一眼陆星辞：“邓老公说得没错，我们不过是浮尘里打转的蜉蝣，不该觊觎九天之上的明月……”
陆星辞心头一顿，云端月真是可怜，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就算权势再大的太监也是个太监，哪里就能称得上九天明月。
大概是担心陆星辞再惹是非，大宴一结束，邓荣就让人将云端月在玉熙宫的行李带了出来，堆着满脸笑容奉上一包银子：“这次大宴，幸亏有云娘子坐镇才不至于让教坊司没了章程，大宴刚结束，我这头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收尾，恕不能相送了……”
“范司乐”他唤了一声，身旁一名年轻的绿袍官员应身上前拱手行礼，邓荣指着他道：“就让范大人送云娘子回去吧……”
陆星辞微怔了一下，司乐虽只是九品，但芝麻小官也是官，送一个烟花女子回青楼这等事，随便安排几个小太监己经够有排面了，哪里能劳动一个有官身的人呢？
再看云端月，似乎习以为常，只淡淡回了一礼：“有劳范大人……”
那年轻人白净面皮，二十来岁模样，说不上多俊俏，但一张脸柔和清正，笑起来眉眼弯弯，柔声道：“久闻娘子妙手冰弦，今日幸得沐仙韶。真是一曲遏云绕梁际，三生耳福醉花阴……”
云端月微微皱眉打断了他：“范大人，奴没读过几本书，听不懂大人的话，天色不早了，我们尽快启程吧……”
范知让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满脸温和的笑：“是，娘子说的是……”
上了马车，云端月和陆星辞俱是一愣，里面不仅备好了脚炉手炉，还有各色果子和冒着热气的牛乳茶，范知让笑着比了比手：“娘子快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这一晚好几个时辰都要在殿外庐帐内候场，想必冻坏了……”
说完，他只微微颔首，放下帘子，跨上马前面开道去了。
陆星辞一杯牛乳茶下肚，全身经络都打开了一般，她试探着对云端月道：“这范大人倒是个有心的。”
云端月却丝毫不为所动，微蹙远山眉，青丝半掩惆怅，一言不发。
看来对他无意，陆星辞放下心来。
……
接连半个月，范知让每天都派人送东西过来，滴水穿石，时间久了，云端月偶尔也会敷衍几句，甚至有时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叶渐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私下对陆星辞道：“你劝劝端月，既然从前梳笼她的人再没出现过，怕是早把她忘了，如今倒不如跟了小范大人，官虽小，但是官就比民大三辈儿，又是个读书人，儒雅端方知冷知热的，总比耗在教坊司要好……”
陆星辞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妈妈，这事你别管，可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君子……”
……
越是年节期间，教坊司越是冷清，别看平日里的恩客和姑娘们个个难舍难分山盟海誓，年节期间，第一要紧的还是回家，妻是妻妾是妾，只能是。
到了上元节，教坊司更是一个人都没了，姑娘们也难得清闲，扎堆打着马吊，商量着晚上出去看花灯。
谁都没有注意到，教坊司后门来了一辆马车，是范知让来接云端月出去游玩。
平日里，范知让送个东西来都恨不能大张旗鼓，今日倒这般小心翼翼，陆星辞觉出了些许不对，待他们出了门，她悄悄跟在了身后。
马车停在了城外一片湖边，还未开春，湖面上仍有一层薄冰，一艘舫船停在湖边，船不大，但从船上雕梁画栋的装饰不难看出主人刻意的低调。
范知让先下了马车，早有船上的侍从在一旁等候，范知让朝车里的云端月伸出了手：“云娘子，春日伊始，破冰而行，当别有一番趣味。”
云端月对他伸到面前的手视若无睹，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自顾自环顾一圈道：“荒郊野岭，竟然有如此秀丽的山水，这样的世外桃源范大人是怎么找到的？”
范知让一眼看穿了她的顾虑，一双桃花眼粲然一笑：“云娘子，在下倾慕娘子的琴技，娘子于我乃是伯牙子期的情谊，岂会对娘子不敬？”
云端月朝着船上望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下了马车。
登上船方能真切看到船的奢华，船身通体被漆成了朱红，底尖上阔，山形舷墙，粗桅宽帆，一座雕栏彩楼拔地而起，楼顶歇山，楼角飞檐。
范知让比手将她请进了彩楼，宽阔的明间里早就备好了珍馐和美酒。
云端月看了一眼琉璃盘中的樱桃和柑桔，目光转向了里间，扬声道：“费了这般心思，贵人何不出来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