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了身孕,是足以令全国上下欢欣鼓舞的一件大事。
但孩子还未诞下之前,即便欢心却也只有一半,唯有她平平安安地诞下嫡出皇子并顺利养大,她身为皇后的最大使命才算是完成。
古往今来,因国本之争而致使宫廷内外争斗、朝野震荡甚至国家倾覆的例子都屡见不鲜,就连本朝的王位继承,也并非平稳顺利、毫无悬念。
慕容骏已经继承皇位几年,却仍不能心安,也正是因此。
即便他如今正值壮年,身体强健,却也不得不终日担忧,也不得不为国本早做打算。
但若是他有了一个嫡出的皇子,那么情况便会大为好转。
嫡出皇子立为太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在立法上更是占尽优势,尽管这也并不能保证皇位便能一直在他这一系高枕无忧,可至少要比如今的处境好很多。
且中宫嫡子一出,慕容觉对皇位的威胁便会被削弱许多。
即便有朝一日慕容骏意外早崩,朝中文武百官也必定会拥立嫡出太子,而不会拥立他这位“皇弟”。
慕容骏欣喜不已,皇甫可蓉自已更是满心欢喜,只要能将腹中的孩子平安诞下,她这皇后的位置便也彻底稳了,将来家族的荣耀与焉国的国运都将牢牢系在她的身上。
别说是十年二十年,哪怕是百年之后,这份荣耀也必定会伴随着她的血脉继续传承下去。
要说人没有野心,那大体是没有被欲望浸染过,特别是,那份系于权柄之上的欲望。
一旦染指过权力、稍稍品尝过权力带来的甜头,世人都很难不为燃起欲望、动更多的心思。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连原本自认无欲无求的皇甫可蓉都已经变成了这样,如今,她竟也彻底明白并理解了慕容骏对慕容觉的那份提防。
他必定不是不渴望权力,而是没有成为赢家罢了。
皇甫可蓉站在城楼之上,远眺龙城之景,禁不住翻涌起满心的感慨。
她抚着自已还未见隆起的腹部,轻声说着:“孩儿啊孩儿,你可要快快长大,平安落地,如此,才可保母亲一世安宁,也保慕容皇族安宁,更是保大焉安宁。”
“孩儿啊孩儿,你看看这大焉的大好河山,万千子民、一草一木,都在期盼着你平安降世,你必定会是个祥瑞之子,你要好好在我腹中成长,到时候再平平安安地落地。”
……
以前皇甫可蓉也不懂,娘亲腹中怀着弟妹时,为何要从抚着自已的肚子、对着一个尚未降临人世的胎儿说话,如今她也明白了。
以往看不懂想不通的许多事,等到自已也亲历之时,竟也不需要旁人再来指教,在一瞬间忽然都懂了。
转眼之间,便到了贺碧君出嫁的日子。
慕容觉非但亲自当证婚人,还为她准备了许多嫁妆,对方的聘礼也没少出,双方都给足了牌面,要让贺碧君风风光光地出嫁。
慕容觉目送着贺碧君被送上花轿,皇甫歆就站在他身旁,还跟着他一起送了花轿,也算是给足了颜面。
这一日,整个龙城之中也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听说是永安王府操办的婚事,城中许多人都凑上街边来看热闹,也想要沾一沾王府的喜气。
至于花轿中的贺碧君,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起初,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宁愿留在王府里一直做个侍妾,也不要嫁入寻常人家。
哪怕慕容觉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她几次,也让她明白,身为他麾下的将士,是前途无量也有机会封官拜爵的。即便今日还是平民,可明日说不定就成了勋贵。
行军打仗的年代,人人都信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怕是如今的皇族慕容氏,往上数个几代,也并不是什么王侯贵族,甚至可能比起普通人都不如。
可道理虽懂,贺碧君仍不愿意,且态度还十分坚决。
或许,摆在眼前最直白的便是从皇家到民家的落差,这样的落差,让贺碧君实在是无法接受,她甚至不想理会哪男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否愿意待她好,以及哪是否是个好归宿。
最终,还是王娣想办法劝服了贺碧君,让贺碧君终于愿意接受慕容觉的这份好意。
只是慕容觉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劝服贺碧君的,他也并没有多过问。
“王爷心意已决,你在坚持下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若是你现在肯低头,至少还能留的个颜面上的好,倘若王爷当真和你撕破了脸,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或许这番话也并没有那么强的力度,只是贺碧君总算是逼着自已认清一切罢了。
慕容觉不愿意留她,她还如何能继续留在王府?
而事实也正如王娣所说,摆在眼前的最好选择,便是接受慕容觉的好意,给彼此留足颜面和体面,还能风风光光地出嫁。
但或许让贺碧君打定主意的,是王娣的另一番话:
“君儿姐姐,你就知足吧,这人可是王爷亲自为你挑选的,你再看看他给你准备了多少嫁妆?便是一般的世家女子都还不如呢,你且想想,当初阳涟入府时才带来多少嫁妆?更何况,还有我们呢,我们这些个丫鬟婢女,也是早晚都要嫁出去的,虽然王爷也说会给我们都准备嫁妆,可你觉得我们便是所有人加起来,能有你那么多的嫁妆吗?”
听着外面鞭炮唢呐齐鸣,即便明知道是为了自已的婚礼而鸣,贺碧君的心中也并没有多少喜悦。
但至少她总算是让自已的心情平复了。
阳涟也站在慕容觉的身边,目送着贺碧君出嫁。
刚听说这事时,阳涟禁不住暗自窃喜,只为自已以后都不必再看贺碧君的脸色、被她这个家世远不如自已的奴婢骑在头上,可如今冷静下来后,喜悦退去,她也禁不住开始为自已的处境担忧。
即便知道慕容觉不可能将她也送走,可若是得不到他的喜爱和宠幸,她在这王府中又要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