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马夫、丫鬟与公子
大离朝,京都三十里外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着。
驾车的马夫是个中年人,瘦弱的身形微微蜷缩成了一团,不时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有气无力地落在了马背上。
他半闭着眼睛,脑袋随着马车的节奏小幅度摇晃着,神色很是惬意,似是十分享受现在的氛围。
而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崔伯,按照这个速度,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啊。”
“快了,钰丫头,不要急嘛。”
“崔伯,您十天前就这么说了。”少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
“咳咳”
被小姑娘这么一说,崔伯面色微红,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这不主要是为了公子考虑吗,他大病初愈,还是走的慢一些为好,这样少一些颠簸。”
“可是,您这也太慢了吧,侯府这次的来信可是催得很紧啊,别耽误了时辰。”
“放心,这次的路啊,慢不得,可也快不得啊!”崔伯意味深长地说道。
眼见与崔伯的沟通无果,马车内的少女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对面坐着的少年,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公子!你看崔伯,每次说话都是云里雾里的。”
听到少女的求助,对面的周青只得放下手中的书籍,出声安慰道:“钰儿,崔伯说的没错,这次的行程,确实快不得啊。”
“什么嘛!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会打哑迷,不理你们了。”说着,这个名叫钰儿的丫鬟把头扭向了别处,一脸傲娇生气的样子甚是可爱。
周青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搭话,低头继续看起了自已手中的书本。
他心里知道,这小丫头,憋不住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周青就感觉到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着,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钰儿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还有那软糯的声音:“公子,求求你了,你就告诉钰儿吧。”
又是这一招,可关键是,周青还偏偏吃这一套。
无奈,他只得开口说道:“好好好,你先停下来,快把我摇散了,公子我可是大病初愈,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嘻嘻”
钰儿带着得胜的笑容停了下来,而周青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袖,缓缓开口问道:“钰儿,你可知道,侯府这次召我回去,所为何事?”
“信中什么也没说,我们怎能知道?”
“那换个问题,最近大离朝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个我清楚!”说起这个,钰儿兴奋了起来:“这第一件大事儿嘛,那就是刚刚结束的第二次离楚大战,咱们大离扩地千里,乃是实打实的大胜。”
“不错,就是这语气,怎么老气横秋的?”周青调侃道。
“我,我在茶馆的时候,说书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啊。”
“嗯,还有呢?”
“还有……对了,还有镇国将军府的赵小将军赵长恭,大战中一个人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连斩数员敌将,威震离楚两国,是此战获胜的大功臣。可惜的是,最终被敌人设计围杀,死于万军之中。”
说到这里,钰儿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语气中充满了伤感。
“是啊,为国捐躯,不愧为赵家将之名!”周青也是感慨道。
“不过,公子,这些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再想想,最近这两天,咱们在过往的旅商中,还听到了什么与之有关的事情?”周青继续提示道。
“哦!对了,公子是说京都里面流传出来的那个传闻?”
“对,就是这个!”周青接口说道:“据说,咱们周府嫡出的那位二公子,我的便宜二哥,在与一帮朋友聚会酒醉之后,大放厥词,当众嘲讽镇国将军府,说赵老太君教出的儿子没有本事,战场上去一个死一个,还说府中再无一人是男儿!”
“哼,我就知道,咱们府中的这些公子们,除了大公子之外,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咱们还在京都的时候,没少受他们的欺负!”
钰儿满脸怒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周青安抚性地摸了摸钰儿的头,又接着说道:“可想而知,在这个节骨眼,这些话可是太要命了,不出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京都,那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自然也是知道了。”
“皇帝这种事儿也要管吗?”钰儿又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这种事儿,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大则是不敬忠良,而往小了说嘛,那就是小辈的酒后无心之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反应很有意思。”
“什么反应?”钰儿赶忙问道。
“陛下没有下旨处理此事,而是对身边伺候的太监说了一句,‘再无一人是男儿?周家的男儿倒是挺多啊。’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长恭就是阎罗军出来的吧,周家的儿郎倒是无一人在此。’”
钰儿怔了怔,还是没明白,这个反应有什么意思,只得听周青继续解释。
“然后,这两句话,同样在一天之内,传遍了京都,也传到了咱们侯府之中。”
“所……所以呢?”钰儿感觉整个人都快晕了,好像要长脑子一样。
看着钰儿那清澈的眼神,周青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算了,是我想太多了,以后还是让她做个快快乐乐的丫鬟吧!
想到这里,周青突然理解了前世网络上,那种望子成龙的父母,最后接受现实的心态。
他正待继续耐心解释,一道声音突然从马车外传了进来:“皇宫深处,大内重地,这两句话是否能够传出来,完全取决于一人的意志。”
是崔叔!
周青诧异地看向了车外,见崔叔没有再说,便接过了话茬:“崔叔说得对,这一点,侯府众人也心知肚明,所以,有些聪明人就想到了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周家儿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神色自若,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不过,手中缓缓握紧的书卷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异样心态。
话已至此,钰儿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神色紧张,语气微微颤抖:“公子,他们叫你回来做什么?”
“从军,也可以说是,顶罪!”
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如同炸雷一样,在马车内不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