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熙快步来到书房,推开房门,负手而立的韩进忠闻声转身,眸光难辨的注视着他。
他迎着韩进忠的目光踏进书房,自从清儿怀孕,为了照顾她便一直在卧房处理公事,书房内未生炉烧炭,寒冷与屋外不相上下。
而韩进忠的眼神也透着股凛冽的冷意,令他陌生。
不错,眼前的韩进忠让他感到陌生。
“韩叔亲临王府,有失远迎,快快请坐。”燕王指了指椅子,示意韩进忠坐下。
“殿下不必客气!老夫来就是想问一句,约定昨日下聘,为何一直到天黑,王府仍未派人来?你可知玉英有多失落!”韩进忠声音夹杂着怒火,似乎在极力忍耐不快。
萧宁熙默了默,事到如今,迂回婉转不如直言不讳,索性直说道:“本王的确食言!对不住,韩叔,这聘礼不能下,我不能娶玉英。”
“为何?你曾亲口答应过老夫,要娶玉英过门,照顾她一辈子。”
“莫非是因为上官良?你怕上官良会因此责怪于你?”韩进忠忽然想到这个原因,上官良老奸巨猾不好招惹,燕王毕竟新婚不久,这时候娶侧妃,的确会引来上官良的不满。
萧宁熙莫名其妙道:“上官良?本王怕他什么!”怕的是他女儿,柔柔弱弱的娇人刀刀扎他心脏!
“既然不是怕得罪首辅,那老夫倒真的想问问,殿下为何说到做不到?”韩进忠眼神藏刀,咄咄逼人。
萧宁熙垂眸,犹豫片刻,心有余悸道:“实不相瞒,清儿有了身孕,胎气不稳受不了刺激,我与她近来因诸多事发生口角,害的我们差一点失去孩子,若是她再有什么闪失,”他顿了顿,“我会内疚至死!”
“韩叔,我愿意禀明圣上,赐玉英公主封号,认她作义妹,她一日不出嫁,我便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照顾她一日,哪怕是一辈子。我相信清儿也不会反对,她是善良的姑娘,不会眼睁睁见死不救。”
在来书房的路上,他已经想好,这是他能为韩玉英做的最好的安排。
韩进忠冷笑,“殿下,老夫万万没想到,你是出尔反尔的人,配做男子汉大丈夫吗?不过是娶侧妃,竟然还要看正妃的脸色,你这王爷当得未免太窝囊,哪个王公贵族不是三妻四妾,偏到了你这里,竟然惧内,真是贻笑大方!”
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实在让萧宁熙大感意外,他不由得打量韩进忠,人的确还是原来的人,只是这内里似乎换了个灵魂,本来以他对韩进忠的了解,最多他会感叹人人都有难处。
不,他甚至觉得以韩进忠的为人,就不会做出为难他娶韩玉英之事。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萧宁熙淡漠的回道:“韩将军,本王承认,确实惧内,王妃发话了,若是我娶侧妃纳妾,就要与我和离,本王能不怕?”
对着眼前的韩进忠,他微微诧异自已竟然可以言语不屑,甚至提不起尊重他的心思。
“殿下,你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昔日战场上杀人都不眨眼的堂堂大梁王爷,竟然惧怕内室女子,好,好,甚好。”
萧宁熙轻声哀叹,“韩叔,除了不能娶玉英,我真的愿意把她当亲人照顾,还请你信我。”
韩进忠讥笑:“老夫该信你吗?还能信你吗?三殿下,你会因为不守承诺而付出代价!”
此言一出,萧宁熙愣住,眼睁睁看着韩进忠拂袖离开。心中万分后悔,当日实在不该意气用事承诺娶韩玉英,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只是韩进忠的反应实在超出他的预料,他会出言责怪不奇怪,但恶语相向未免不符合他的个性。
这是让他心存敬仰的韩大将军?
怀着疑虑回到听风苑的卧房,他还是琢磨不透。
上官清见燕王一脸深沉,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紧张道:“韩将军责怪你了?”
“与其说责怪,不如说威胁!”他给自已倒了杯热茶,轻啜几口,转身来到床边侧着坐下,若有所思。
“威胁?”上官清疑道:“你曾经说与他如父如子,纵然他爱女心切,也不至于出言威胁。”
“你相信人会变吗?甚至连称呼都会变。”他侧头看着她,道,“打个比方,你对我的称呼不外乎两种,心情愉悦时亲昵的唤我萧郎,生气不理人时冷冷淡淡的叫我王爷,是也不是?”
上官清:“......”
算他说的对,她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可你未曾称呼我别的。”他起身,双手抱胸走了几步,“韩进忠之前一直称呼我宁熙或是王爷,但最近两次见面,他总是叫我三殿下,你说是否有些奇怪?”
“若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都不能相信!”她咬着牙,眼睛中慢慢蓄满泪水,“那日杀我大哥和慧娘的人就是韩进忠!”
“什么!”他猛地转身,“你亲眼所见?”
“是,他说让我死的明白,拉下了蒙面的黑布,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韩进忠,就在我以为要命丧他手时,你及时赶到,我才幸免于难。他杀我,是因为韩玉英想嫁给你,而我是她嫁入王府的障碍!”
她简直不敢回忆当天的情形,大哥与慧娘死时那种万箭穿心的痛瞬间袭来,迫使她捂住心脏,无力的靠在床头。
萧宁熙快步来到床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她抖个不停,便更用力的抱紧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怕我不相信?”
她含泪点头,“我当时就想把真相告诉你,可是你说过韩进忠对你恩重如山,若是没有他,你甚至不知能不能活下来,所以我忍住了,我想等有十足把握让你相信时再告诉你。”
“我爹爹怀疑韩进忠杀人还有别的目的,但他一时弄不清楚韩进忠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上官清握住他的手,黯然道:“萧郎,我承认我嫁给你藏了私心,我想激怒韩玉英,让韩进忠因为爱女心切露出马脚。可是我没想到韩姑娘会遭遇悲惨之事。”
萧宁熙摇摇头,“韩玉英被人侮辱或许不是偶然,这件事我还在查。”
“另外,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若是那时你告诉我,我恐怕真的很难相信,但是现在,”他顿了顿,“来过书房的韩进忠或许会做出这种事。”
韩进忠肃杀的眼神令他现在依旧毛骨悚然。
上官清一愣,“你怎么会这么说,好生奇怪,难道世上不止有一个韩进忠?”
本是无心之言,两人却双双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