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要过来!!”
张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走开!你给我走开啊!怪物!怪物!”
她手脚并用地往后蹭,想要逃离,却因为极度的恐惧,浑身使不上半分力气!
庭院里,一时间充斥着张家夫妇凄厉的尖叫,和那鬼婴“嗬嗬”的诡异低吼,以及鸣翠鬼魂压抑的,充满痛苦与快意的呜咽!
宋薇轻轻叹息一声,在这片混乱与恐惧中,她的声音显得异常平静。
她回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道依旧被金光符箓钉住的鸣翠鬼影上。
“你们母子二人,虽然怨气冲天,戾气深重。”
“可是,到如今为止,你们并未真正沾染上活人的性命。”
宋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若是你们现在肯放下执念,接受我的超度。”
“以我之力,尚能保你们母子二人洗去怨戾,再入轮回,重新投胎转世。”
“可若是,你们执意要亲手报仇,一旦沾染了人命,那便是罪孽缠身,万劫不复。”
“到那时,就真的永世不得超生了。”
她的目光转向那在地上爬行,周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鬼婴,又转回鸣翠的脸上。
“今生今世,你们母子己经被这家人毁了。”
“难道,你还要带着你的孩子,为了这两个人渣,将永生永世都彻底毁掉吗?”
墙上的鸣翠鬼影剧烈地颤抖着,黑气翻涌。
她不甘心!
“可是!”鸣翠的声音凄厉而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平!
“他们在人间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活得逍遥自在!”
“而我和我的孩儿,却只能在那阴冷黑暗的鬼蜮,日日夜夜啃食那些虚无缥缈的元宝蜡烛!”
“这公平吗?!!”
宋薇静静地看着地上那个鬼气森森的婴灵。
它浑身青紫,小小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纹路,嘴巴一张,便露出一嘴细密尖锐的獠牙,正朝着张家夫妇的方向发出威胁的嘶吼。
若不是她方才布下了隔绝阳气的结界,只怕这庭院中的活人,包括那对作恶多端的夫妇,此刻早就被这小东西吸干了精气,一命呜呼了。
宋薇的视线从鬼婴身上移开,再次看向张家夫妇,眼神淡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你以为,人间这短短几十年的富贵荣华,便是真正的享福吗?”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殊不知,阳间事,阴间断。”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阳间作恶多端之后,去了阴曹地府,还能逃脱惩罚的。”
“你们当那阴森可怖的黄泉之路,那审判万灵的阎王殿,都只是摆设吗?”
宋薇说这话时,目光淡淡地扫过抖如筛糠的张家夫妇。
两人被她那一眼看得,齐齐打了个冷战,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从头凉到了脚底。
她重新转头,看向墙上痛苦挣扎的鸣翠,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
“若是你执意要在阳间,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报仇雪恨。”
“那你便是亲手拉着这个本该纯净无辜的孩子,彻底走上了一条永无回头的绝路。”
“所以,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鸣翠被钉在墙上,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婴灵。
那是她的孩子啊!
是她十月怀胎,期盼了那么久,却未能见一面的可怜孩子!
她原本以为,生下来,就能跟着那个男人享福,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局!
血泪,无声地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落,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她缓缓地,艰难地,朝着那鬼婴招了招手。
那原本凶戾可怖的婴灵,在听到她带着血泪的呼唤时,身上的鬼气竟是微微一滞。
它那双漆黑的,没有瞳仁的眼睛,茫然地转向了墙上的鸣翠。
下一刻,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那鬼婴身上的青紫之色渐渐褪去,满嘴的獠牙也慢慢收了回去。
不过片刻功夫,它竟是化作了一个看起来与寻常初生婴儿无异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它踉踉跄跄地,朝着鸣翠的方向爬了过去,口中发出依恋的“咿呀”声。
鸣翠看着孩子爬向自己,那张因怨气而扭曲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母亲般的温柔与无尽的凄苦。
她伸出虚幻的手,轻轻抱住了那同样虚幻的婴孩。
“孩子……我的孩子……”
鸣翠的声音充满了悲痛与悔恨。
“都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害了你啊……”
“是娘错信了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原本……原本娘是想让你一出生,就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受苦受累……”
“可是娘没想到……娘没想到,最后却害得你……害得你连这人世间的光明都未曾见过一面……”
她抱着怀中那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婴孩,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娘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她泣不成声,悔恨与痛苦交织,几乎要将她单薄的魂影撕碎。
宋薇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无波无澜。
她抬手,轻轻一拂。
那道钉在墙上,困缚着鸣翠的金光符箓,便如轻烟般悄然散去。
束缚一失,鸣翠的鬼影晃了晃,周身的黑气竟也淡去了不少。
她的容貌,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再是那狰狞扭曲的厉鬼模样,而是一个眉目清丽,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
皮肤苍白,带着死气,却掩不住那份楚楚可怜的秀美。
只可惜,红颜薄命,所遇非人。
鸣翠抱着怀中己恢复凡婴模样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宋薇面前。
她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在地,屎尿齐流的张家夫妇,没有愤怒,没有怨毒,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与漠然。
随即,她抱着孩子,对着宋薇,深深地,深深地福了一礼。
“大师……”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恳切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