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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的喧闹声犹在耳边。
王子腾那张布满审视与忌惮的脸，在贾蓉脑海中挥之不去。
回到宁国府自己的书房，夜色己深，万籁俱寂。
画霁和青荷早己备好了安神的香薰和热茶。
见他面色沉凝，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晴雯在门外守着。
贾蓉坐在紫檀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王子腾回京，这绝非好事。
此人老谋深算，手腕强硬，如今又得圣心，即将总揽京营兵权。
这京城的天，看似换了主官，实则是皇帝在原有的棋盘上。
又落下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而自己，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
又兼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名义上正要归这位“舅祖父”节制。
一山不容二虎。
王子腾若想在京营站稳脚跟，必然要清除异己，安插心腹。
自己这把“皇帝的刀”，锋利归锋利，却也最碍他的眼。
他若想往上爬，自己便进无可进。
甚至会被他寻个由头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必须拔掉这根钉子。
贾蓉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要将王子腾这只猛虎调离京城这片权力中心。
最好的去处，莫过于让他去啃北疆那块最硬的骨头。
而要促成此事，需要一个分量足够、又足够愚蠢的盟友来搅动风云。
思及此，贾蓉从怀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张扬的“煦”字。
秦王周煦。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备马。”
贾蓉起身，声音不大。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守在门外的晴雯闻声一怔，见他深夜还要出门，眉尖微蹙。
但终究什么也没问，只应了声“是”，便快步去传话了。
她知晓，如今的蓉大爷，心思深沉如海。
他要做的事，自己只需听从便是。
秦王府邸灯火通明，即便是在圈禁期间。
也依旧维持着皇子应有的体面。
贾蓉手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守门的卫士见到令牌，连盘问都未曾有。
躬身便将他迎了进去，由一名内侍低头引路。
穿过几重回廊，行至王府后花园。
月色如水，洒在奇花异草之上，暗香浮动。
正走着，斜刺里的小径上，袅袅娜娜地转出一个人影。
来人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薄纱罗裙，身姿曼妙。
长发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挽住，在夜风中飘散出几缕，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
正是秦王妃。
“这么晚了，蓉佥事怎会来此？”
秦王妃停下脚步，语带讶异，一双美目在月光下流转着动人的光泽。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王爷商议？”
“叨扰王妃了——”
贾蓉拱手一礼，不卑不亢。
“确有几句要紧话，需面陈王爷。”
秦王妃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王爷此刻正在书房心烦呢。”
“蓉佥事若能为他分忧，便是我们王府的大恩人。”
“你随我来吧。”
说罢，她便转身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上。
秦王妃似是无意，与贾蓉攀谈起来。
言语间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希望贾蓉能多加襄助秦王。
行至一处假山旁，秦王妃脚下忽然一崴，口中发出一声轻呼，身子便朝贾蓉这边倒了过来。
贾蓉眼疾手快，手臂一伸，顺势扶住了她的纤腰。
怀中温香软玉，一股成子特有的馨香瞬间将他包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薄纱之下，那具身体的柔软与惊人的弹性。
几乎是同时，贾蓉的“超凡感知”发动。
【心跳：急促，每息超过西次。】
【呼吸：平稳悠长，无半分紊乱。】
是试探！
贾蓉心中明镜似的，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手臂稳稳地托住秦王妃，待她站稳后。
便立刻松开手，后退半步，依旧是那副恭敬的神态，目光清明如水。
“王妃请小心脚下。”
秦王妃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抹深藏的赞许。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衫，笑道：
“多谢蓉佥事了，这园子里的路，当真是不好走。”
这个少年，远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
秦王的书房内，周煦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见到贾蓉进来，他像是见到了救星，快步迎了上来。
“蓉哥儿，你可算来了！”
贾蓉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王爷，王子腾回京了。”
周煦一愣，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贾蓉紧接着抛出重磅消息：“陛下圣心独断，欲让他总揽京营兵权。”
“什么？！”周煦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响。
“父皇他……他这是要将京城兵权尽数交到老大手中！”
“这是要彻底断了我的念想啊！”
一旦王子腾掌控京营。
王家与老大便连成铁板一块。
他周煦将再无半分翻身之日！
暴怒之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周煦一把抓住贾蓉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蓉哥儿，你足智多谋，定有法子！快教教我，我该如何是好！”
贾蓉看着他这副样子。
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沉稳：
“王爷息怒，此事是危，亦是机。”
他将周煦按回座位，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敢问王爷，当今陛下晚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周煦一怔，想了想道：“自然是效仿太祖，北伐铁勒，一雪前耻，成就千古帝王之功。”
“正是。”贾蓉点了点头。
“可为何此事屡屡搁置？
只因太子与朝中文官集团，总以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为由，横加阻拦。
此事，己是陛下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周煦听得云里雾里。
不知这与王子腾之事有何关联。
贾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里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王爷此时若能上书一封，痛陈北疆之危，言辞恳切。”
“再自请捐出王府一半家产，充作军资，以示支持北伐之心。”
“王爷您想，陛下会如何？”
周煦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路。
是啊，太子和文官们不是说没钱吗？
好，我掏！这一下，不仅首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更是挠到了父皇心里最痒的地方！
贾蓉继续道：“如此一来，陛下必受感动。”
“认为王爷您不仅勇武，更有忠孝之心。”
“与那些只知空谈的文臣截然不同。”
“届时，解除您的圈禁，不过是早晚之事。”
“不止如此——”贾蓉的声音压得更低。
“一旦北伐之事重启，王爷您便可顺理成章地向陛下请命。”
“重返军中，为国效力，到到那时，您与那新官上任的王子腾。”
“谁能在北疆立下不世之功，谁才是真正能为陛下分忧的国之栋梁，岂不一目了然？”
“妙！妙啊！”
周煦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贾蓉，眼神里满是狂喜与钦佩。
这一番计策，环环相扣，不仅解了他眼前的困局。
更是为他指明了一条重返权力巅峰的阳关大道！
“蓉哥儿！你真乃我的子房！我的孔明！”
周煦用力拍着贾蓉的肩膀，哈哈大笑，先前的颓废与暴躁一扫而空。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周煦最信得过的心腹知己！”
贾蓉谦恭地笑了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一条计策，便让这头猛虎心甘情愿地冲向北疆，去与另一头猛虎争斗。
而他，只需在京城，静静地看戏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