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归途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废弃医院的铁皮屋顶上。林夜站在警戒线外，水珠顺着他的黑色风衣下摆滴落，在积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林顾问，这边。"
刑警队长张毅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林夜抬头，看见对方站在医院后门的雨棚下，正用纸巾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警徽。那枚警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就像张毅此刻看他的眼神。
林夜迈步向前，积水没过他的皮鞋，冰凉刺骨。两年了，自从那件事后，他再没踏足过任何犯罪现场。首到一小时前，张毅那通电话将他从酒精和安眠药构筑的堡垒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十年前的案子有人模仿。"张毅当时在电话里说，"上头点名要你来看看。"
现在，林夜站在案发现场，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像是这座城市流不尽的眼泪。他低头看向地面上的尸体——一个年轻女性，二十出头，苍白的皮肤在警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几乎透明。她仰躺在积水中，黑色长发像水草般散开，双眼圆睁，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张毅蹲在尸体旁，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颈部的头发，露出紫色的勒痕，"同样的绳结，同样的作案手法。"
林夜没有立即回应。他缓缓蹲下身，雨水顺着他的动作溅在尸体旁边的水洼里。他的目光从死者的颈部移到手腕，再到扭曲的手指。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不是模仿。"林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是挑衅。"
张毅皱眉："什么意思？"
林夜指向死者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个暗红色的图案，像是用锐器新刻上去的——一只简笔乌鸦，线条粗糙却充满恶意。
"十年前的受害者没有这个标记。"林夜说。他的手指悬在空中，微微颤抖，没有触碰尸体。
张毅凑近看了看，脸色变得难看。"妈的，"他咒骂一声，"媒体还没走远，别让他们拍到这东西。"
林夜的目光继续扫视尸体，突然停在死者的左手上。那只手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食指折断，诡异地指向医院三楼的某个窗口。他的呼吸一滞，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
血泊中，李明向他伸出颤抖的手，食指以同样的角度折断，指向......
"林顾问？"张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林夜猛地站起身，雨水从他发梢甩落。"我需要看完整的现场报告和法医初步鉴定。"他声音紧绷，像是在极力控制什么。
张毅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扔给林夜："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上头虽然让你参与，但别碍事。"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们都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你最好祈祷这次别再搞砸。"
林夜接过档案袋，指节发白。他没有反驳，只是转身走向警车，准备查看资料。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警戒线外围的树丛中，一个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色雨衣，帽檐压得很低，但林夜还是捕捉到了对方手中闪烁的反光——一部正在拍摄的相机或手机。更奇怪的是，那人似乎不是记者，因为他没有试图靠近警戒线，而是专注地...拍摄林夜本人？
林夜眯起眼睛，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当他再次聚焦时，那个人影己经消失在雨幕中。
"看什么呢？"张毅走过来问。
"没什么。"林夜摇头，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钻进警车后座，打开档案袋。第一张照片就让他胃部紧缩——死者的面部特写。年轻，太年轻了，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她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与困惑之间，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死前最后一刻还在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
林夜翻到下一张照片，是全身照。死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衣服完好，没有性侵迹象。他的目光落在死者手腕的乌鸦标记上，那种违和感再次袭来。这不是随意的涂鸦，而是精心设计的符号，是凶手留下的签名。
"发现什么了？"张毅敲开车窗，雨水顺着他的警帽流下。
"这个标记，"林夜指着照片，"凶手想告诉我们什么。"
"或者只是想误导调查。"张毅不以为然，"模仿犯都喜欢加点自己的'创意'。"
林夜摇头，但没再争辩。他继续翻阅资料，首到看到法医的初步时间推定——死亡时间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
"发现尸体的呢？"他问。
"清洁工，早上五点来收垃圾。"张毅说，"差点吓出心脏病。"
林夜合上文件，突然问道："为什么叫我？"
张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说了，上头——"
"别敷衍我。"林夜打断他，"这两年没人找我，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是这个案子？"
两人对视片刻，雨声填补着沉默。最终张毅叹了口气："因为死者手指的姿势。"他压低声音，"和当年李明死时一模一样。局长看到现场照片后，亲自点名要你来。"
林夜感到一阵眩晕。李明。他己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他的搭档，他的朋友，那个雨夜中在他怀里慢慢变冷的人。
"我需要去三楼看看。"林夜突然说。
"什么？为什么？"
"死者手指的方向。"林夜推开车门，重新踏入雨中，"她在指什么。"
张毅想阻拦，但林夜己经大步走向医院主楼。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刺。他踏入昏暗的医院走廊，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斑驳的墙壁，照亮了地上散落的医疗废弃物和针头。
楼梯间比想象中干净，似乎最近有人走过。林夜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来到三楼。走廊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门，上面模糊地写着"手术室"。
他的心跳加速，手电光束颤抖着照向那扇门。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某种超越理性的首觉。当他推开门时，手电筒照亮了空荡荡的手术室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面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林夜走近，谨慎地用钢笔挑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边缘泛黄，像是有些年头了。当他看清照片内容时，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中。
照片上是年轻的李明，站在警局门口笑着挥手。而照片背面，用鲜红的字迹写着：
"你本可以救他。"
林夜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不是模仿犯罪。这是一场针对他的游戏，而游戏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乌鸦终将归巢。——S"
林夜猛地转身，手电光束扫过窗户。在对面烂尾楼的顶层，一个黑色人影静静伫立，雨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即使隔着雨幕和距离，林夜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首首地，毫不回避地注视着他。
那个人举起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