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该出来了,一会儿婴儿家属要过来了。”黎嫣的声音隔着玻璃门轻轻飘来。
绵绵指尖刚解开防护服的系带,就见笙妄顺手替她摘了消毒帽,两人踩着防滑鞋套往外走时,迎面撞上拐角处走来的几个人。
鬓角斑白的老夫妇跟在位穿着红裙的女人身后,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在廊灯下泛着冷光。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敲出细碎的响,妆容精致得看不出情绪,却在看见保温箱的瞬间,指尖微微蜷了蜷。
“就在前头了,这丫头命苦,亲妈没了,能被您领养可是修来的福分。”老太太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指尖往保温箱方向指了指。
“可不是么,她妈也不听劝,大肚子还往马路上钻,这下好了……”老头的话被女人骤然冷下来的眼神截断。
老太太堆着笑,拽了拽身旁的老头,“你呀,少提那些糟心事——”
她在保温箱前停下,弯腰换鞋套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闪过几分晦涩。
李嘉盯着箱内粉白的婴儿,小拳头正揪着襁褓上的小熊图案,像在攥紧一缕抓不住的阳光。
消毒水混着她身上浓郁的玫瑰香水涌进鼻腔,却忽然勾出那晚刺鼻的酒精味——她晃了晃神,眼前闪过刹车时的强光、轮胎与地面摩擦的锐响。
还有那个护着肚子倒在血泊里的女人,眼神里没了怨恨,只剩临死前望向她的、近乎哀求的光。
“孩子……别怪我。”她的唇瓣贴着玻璃轻颤,指尖划过婴儿眉心那点淡红的痣,忽然想起自己撞车时磕在方向盘上的额头。
血珠滴在仪表盘上,就像此刻这颗痣,黏腻地贴着生命的起点,却烙着罪孽的印,“是她……是她不该挡我的路,害我……害我成了杀人犯……”
老夫妇的声音在身后飘成模糊的絮语,李嘉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在啃噬心口。
明明买通了司机顶罪,明明现场没监控,可眼前婴儿每动一下,她就觉得女人的影子在身后晃了晃,裙摆上的血渍正顺着地面漫过来,在她脚边凝成雾状的轮廓。
绵绵盯着红裙女人周身翻涌的怨气,恍惚看见半透明的身影在其中浮沉。
是那个死去的孕妇,抱着肚子立在李嘉身后,望向婴儿时眼底漫着温柔,转向李嘉时却凝着刺骨的霜。
“人心里的债,比法律更难躲”,此刻看着李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翡翠镯子,镯身与皮肤摩擦出青白的印子。
绵绵看着孕妇的身影渐渐逼近,怨气里裹着未散的执念,落在李嘉背上的目光如芒在背。
这惩罚早就悄然开始:不是警察的问询,而是每回面对婴儿时,良心深处躲不开的震颤。
就像此刻,婴儿攥紧的小拳头隔着玻璃碰了碰李嘉的指尖,像在问一句未出口的“为什么”,却让她猛地后退半步,鞋跟磕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响。
“走吧,笙妄。”绵绵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时听见李嘉在身后低低的抽气声。
走廊的灯忽然亮得刺眼,李嘉转身时,影子被拉得极长,雾气般的怨气流窜其中,恍若永远褪不去的污渍。
逃脱了法律又如何呢?绵绵摸着口袋里黎煜今早塞给她的水果糖,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有些罪孽,早就在人心里种下了因果。
李嘉不敢首视婴儿的眼睛,怨气里孕妇始终未散的目光,终会让每个藏着秘密的人,在深夜里听见良心的叩问,一下一下,敲碎所有试图粉饰的平静。
三人回到病房,绵绵指尖刚触到病房门把,金属凉意还未浸透掌心,门便被她带得“吱呀”轻响。
抬眼时,黎煜的身影正被落地窗的逆光勾勒成深灰剪影,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着托盘边缘——那是她熟悉的、他耐心耗尽前的习惯性动作。
“回来得慢了。”黎煜转身时,托盘上的药瓶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斑,落在他微蹙的眉峰间,“过来,换药。”
“让、让嫣嫣换吧……”绵绵的声音比窗外的风更轻些,却在触及黎煜骤然沉下的脸色时,尾音颤得发飘。
黎嫣盯着哥哥绷紧的下颌线,又瞥见嫂子攥着裙子下摆的指尖,忽然低笑出声。
“笙妄,你也该换药了…”她指尖戳了戳笙妄的胳膊,眼尾却朝绵绵递去个带点促狭的眼色,“走,去你病房换药。”
笙妄刚要开口,就见黎煜己经放下托盘,指节敲了敲床头的金属栏杆,发出清冽的“当啷”声。
他迈着长腿逼近时,鞋底碾过地板的声响像鼓点,一下下撞进绵绵发慌的心跳里。
尤其当他忽然抬手扣住绵绵后颈,指腹擦过她露在领口的皮肤,带着掌心未褪的温烫。
“躲什么?”黎煜的声音压得很低,近到能看见他眼尾因熬夜泛起的红痕,“下次再推三阻西……就不只换药这么简单。”
门在身后“咔嗒”轻响,病房里只剩彼此交叠的呼吸。
托盘上的棉签浸了碘伏,棕黄色的液体顺着棉头往下渗,在白色瓷盘上晕开浅痕,混着他身上冷冽的香气涌进鼻腔。
绵绵没来得及躲,就见他己抽出棉签,指腹捏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棉头触到伤口的瞬间,刺痛让她睫毛剧烈颤动,指尖下意识攥住他白大褂领口,布料下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烫得掌心发麻。
“嘶……黎煜,轻点儿!”绵绵疼得吸气,睫毛尖凝着泪意望他,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黎煜指腹按住她颤抖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半寸,白大褂下摆蹭过她的裙摆,某个瞬间,她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沙哑的叹息。
“疼?能有我的心更疼?”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即将坠落的泪,忽然低头,吻落的瞬间,她尝到他唇角的凉。
“绵绵,乖乖的…”黎煜的唇擦过她的额头,声音哑得发沉,指腹捏着纱布边缘。
一点点掀开粘连的部分,哪怕她因刺痛而瑟缩,力道也没重过半分。
当绵绵攥住他要掀裙摆的手,说“腰上的伤口我自己换”时,黎煜忽然低笑一声,托盘被随手放在床头柜。
下一秒她便被打横抱起,白大褂的领口蹭过她鼻尖,带着消毒水的清苦和他身上暗藏的暖。
“抗拒什么?不想在这儿上药?”黎煜抱着她往门口走,脚步声在走廊里敲出细碎的回音,低头时唇擦过她发烫的耳尖。
“那就回实验楼,那里的床,比病房的更软。”
感觉到绵绵在怀里猛地挣扎,他忽然顿住,指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落下的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