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今晚很漂亮,有约会啊?”绵绵挑眉指了指黎嫣的裙子。
对方耳尖微微发烫,却笑得灿烂,指尖转了转发箍上的缎带:“没,就去见个朋友!嫂子你好好养病,我先走啦…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黎嫣冲两人挥了挥手,白色纱裙的裙摆扬起细碎的弧度,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哒哒”作响。
绵绵低头嗅了嗅怀里的蓝玫瑰,水珠沾在鼻尖,凉丝丝的。
笙妄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半递给绵绵,忽然低笑一声:“你小姑子这打扮,分明是去见心上人——倒是你家那位,手术前还惦记着给你送花,啧…”
话音未落,她忽然画风一转,指尖着苹果刀的刀柄,眼尾微挑:“不过要是有天他敢不喜欢你…我让他尝尝被手术刀划开的滋味好不好?”
“笙妄!”绵绵瞪了她一眼,接过苹果时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缠着石膏的手背,“不是说好了要好好活着,别再说这种傻话了?”
笙妄看着她较真的模样,忽然笑出声,仰靠在枕头上晃了晃缠着石膏的手:“逗你的,看你紧张的样子,他对你那么上心,哪儿用得着我出手。”
她忽然伸手替绵绵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额角的温度,语气忽然轻了些:“不过你说得对…有惦记的人,确实该好好活着啊。”
绵绵没说话,低头将怀里的蓝玫瑰插进笙妄床头柜的花瓶里,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木质柜面上,晕开细小的光斑。
“走吧。”她忽然转身拽住笙妄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脉搏,“去我小区天台,把一年前没喝完的酒喝完。”
“嗯?”笙妄挑眉,却没挣脱,任由她拉着起身,石膏磕在床沿发出“咚”的闷响,“你家那位今晚有手术,要是知道你偷跑出去……”
“他又不在,管不了我…”绵绵指尖按在病房门把手上,回头时睫毛被暮色染成深棕,眼底却闪着股子倔强的光。
“好啊。”笙妄勾了勾唇角,任由绵绵拉着往病房外走,“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出租车在晚高峰里晃了半小时,橡胶轮胎碾过积水的“沙沙”声混着车载广播的碎语。
绵绵靠窗坐着,看路灯在笙妄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棱线。
“青姐,老样子,串少放小米辣,再来一箱啤酒。”烧烤店的风帘掀起时,烟火气裹着孜然香涌出来。
老板娘系着蓝布围裙从炭炉后抬头,铁签子在炭火上翻得哗啦响,“哎哟绵绵妹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换了新医院,忙。”绵绵松开笙妄的手,指尖蹭过塑料桌椅上的油渍,还是熟悉的老地方。
墙面上还留着她三年前用马克笔写的“白绵绵到此一吃”,旁边跟着行字。
是黎煜当年补的,“少吃辣,胃不好”,笔迹工整得像处方单,却在“好”字末尾拐了个温柔的弯。
她忽然笑了,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指腹触到墙面粗糙的颗粒感,像触到某人留在时光里的温度。
青姐递来的冰啤酒箱上凝着水珠,就见笙妄下意识伸手。
绵绵立刻抬手拦住,指尖碰到她石膏的棱角,凉丝丝的:“胳膊还打着石膏呢,想再断一次?”
“绵绵,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力气很大,一箱啤酒不算什么…”笙妄挑眉,右手稳稳接过箱子。
青姐端来烤串时,铁签子串着油亮的肉筋、裹满芝麻的年糕,还有绵绵爱吃的烤鸡翅,辣椒粉比往日少了很多。
她捏起一块年糕,糯米的软黏混着炭火的焦香在舌尖化开,甜丝丝的气息里忽然听见青姐在炭炉后笑出声。
“绵绵妹子,你男朋友以前每周来都要站在我摊前盯半天,末了总要说‘她胃不好,辣椒少放半勺’,姐可一首记着呢。”
电梯里的灯光泛着冷白,数字显示屏“叮咚”作响,层数一点点往上跳。
笙妄靠在电梯壁上,石膏磕在金属板上发出轻响,打破了沉默:“你家那位今晚手术几点结束?”
“不知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闷,尾音被电梯上升的轻微震动揉碎。
倒影里的睫毛颤了颤,记忆里的黎煜总是眉眼清冷,说话时带着疏离的克制,可青姐口中“每周交代”的模样,却像给那层冷漠镀了层暖光。
如今再相遇,他眼底的侵略性那样鲜明,她忽然惊觉,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看懂过他,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炽热。
那些分手后才逐渐清晰的过往,正像这块化在舌尖的年糕,甜里带着点涩,混着炭火的焦香,成了最陌生又最熟悉的谜题。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门开的瞬间,穿堂风卷走了最后一丝烤串的香气。
十八楼的天台在眼前铺展开,金属围栏边的风掀起她的裙摆,这里是姐姐当年塞给她钥匙时说的小窝。
“她说女孩子独自住,总得有个能吹风看星星的地方”。
此刻笙妄正将啤酒箱搁在天台边缘,石膏绷带在夜色里泛着淡白,她靠着围栏挑眉向着她伸手。
绵绵伸手握住那只手,两人并排坐在天台边缘,楼下的车灯在夜色里拉出流萤般的光带,忽明忽暗地掠过她发梢。
笙妄递来一罐冰啤酒,铝罐外壁凝着的水珠滴在她虎口,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白色的绷带:“伤口还疼吗?”
“疼啊,但没你家那位给你记着‘少吃辣’疼。”笙妄忽然笑,指尖敲了敲啤酒罐,金属声混着夜风飘远。
“青姐说他每周来,连辣椒勺都要盯着换小的——瞧瞧,以前你说他冷漠,现在倒把侵略性全搁在明面上了。”
罐口“啵”的一声弹开,麦芽香漫出来,绵绵盯着远处的路灯发愣。
这是她和笙妄的第二次见面,相处起来却好像相处很久的朋友。
“笙妄,”绵绵指尖着啤酒罐上的水珠,看它们顺着指缝滴在天台的水泥地上,“如果一年前那天我没在天台相遇…你会跳下去吗?”
“会啊,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跳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太无趣了,每天脑子被那些东西吵得要死。”笙妄灌了大口啤酒,眼尾在夜风里微微扬起。
“笙妄,”绵绵忽然碰了碰对方的肩,看远处的霓虹在夜空中明明灭灭。
“其实那天我也差点……但看见你站在栏杆上冲我笑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像有人跟我一样在等一束光。”
她想起,在被鬼魂纠缠的那些年,自己早像浸在冷水里的人,以为遇到黎煜是抓住了浮木,最后却亲手松开了手。
分手后的无数个夜,她坐在天台时想的从来不是认输——而是变成鬼,撕碎所有缠着她的恶灵。
当笙妄的身影在围栏边晃动,她忽然懂了:原来她们都曾在深渊边缘徘徊,却因彼此的驻足,暂时握住了人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