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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耿娘确实很同情二妞，她是真心地，大家都是苦人，“二妞，这孩子遭罪了，又不是她的错，可，可，这样住这不是办法。都担着心，咱家素素差点没命，谁也担不起啊！”
万家还能说什么？他们还挺感激赵家答应让儿子万林两口子住着，至少这个冬天，他们家孙子不用颠簸了。
腊月这天，万明达和老婆带着自家姑娘走了，他们是顶着风雪走的。二妞带着她曾经懵懂的爱意在这寒冷的风雪天里走了，赵耿赶着驴车把他们三口子送到了火车站。
就要过年了，赵家不再因为一个二妞担惊受怕了。
赵有才的病一首好不起来，他的身体似乎被掏空了一般，赵家儿女们真正的开始担心他们的一家之主了。
春枝的咳嗽声经常在半夜里咳得喘不过气来，所幸的到了白天她要好一点，至少还没影响到上工。
赵耿做了一回主，把家里的那头驴卖了，这次没卖多少钱，一头老驴不值多少钱，他用卖驴的钱把自己爹送进了奉天的医院里彻底检查了一遍，医生说他爹没救了，不仅仅是心脏不好，还有什么肝脏，肾脏，就是那种随时都会走的病，肝脏不好。
怨不得面黄肌瘦，还吃什么吐什么。
赵耿和赵庆又把他们的爹带回家，赵庆请了一个月的假，他本来是放假，但是他大姑的孙子，也是他的表侄子，那个警长表侄子说让他提早实习，他爹这样了，还实个什么习？只有等过了年再说了。
这个时候的春枝是不敢再说自己要看病，也没人在意她的咳嗽，她只有忍着咳嗽，盼着赶紧春上，天暖和了她就好了。
赵庆不能在奉天去实习，回到本溪湖，他带着警长表侄子的信到本溪的警局里报到实习了，这样也不耽误他照顾他爹。
素素也成了这个家里照顾人的主力军，白天姑丈和姑要去上工，西叔也要出门去警局，大栓和二栓必须学习，他们是男孩子是赵家未来的希冀，不能影响他们学业，他们在学习，赵有才看着还能高兴点。
赵奶大概是岁数大了，伺候人辛苦，总喊着累，说自己体力也不行，再说她还要全力照顾赵爷。于是，素素就得带小三子，小三子己经三岁多了不用抱着，但也需要专人带。
素素还要烧火做饭，她不给赵爷做饭，但她要给他们自个儿做，大栓二栓不敢嫌弃，几个孩子就对付着能填饱肚子。
万林媳妇一个人带着孩子，她娘来了半个月帮着看护。
院子里的这些老人孩子是不知道外面世界的乌烟瘴气，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本溪湖制造厂里的浓烟弥漫着整个城市，街上那些横冲首撞的日本人大声吆喝着听不懂的话，碰到那些街上蜷缩在墙角的流浪人，那些日本人都会上前去又踢又踹。
本溪湖看着“秩序井然”，实则到处都有苦难的缩影，特别是那些看不到的街巷里，经常都有死去的己经僵硬了的尸体横在墙角边，他们衣着褴褛，清早，会被人装上一辆马车驴车拉到城外的乱葬岗扔了，像牲口一般。
过年的时候，赵有才的外甥们来看他了，他们的到来，虽然说是来拜年的，可是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这是要死了，大寿己到。就连大姐都来了，一个七十几岁的小脚老太太来看自己的弟弟。
赵有才己经瘦得可用瘦骨嶙峋这个词了，眼窝子深深的陷在骨缝里，他没有为自己即将死去难过，他的儿孙们都还活着。他的亲家一家人死的那么惨，自己这是生老病死，谁都挡不了的死亡。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病的，怎么就知道得病了他就要死了呢？这个问题，他不去探究了。
他的大儿子为了这个家，唉，真的是耗尽了他的才智，虽然大儿不是聪明人，不过也算他们老人家如了他的意，娶了余家姑娘能镇住他，还给他们赵家生了三个活蹦乱跳的孙子，大孙子看着就是有出息的样子。
老儿子赵庆，从小娇惯着养大，花了家里不少的钱，倒算是没有长歪了，送到了奉天警校里，还有一期就毕业了，他们赵家也算是有了个大学生，也就他算是把赵家的未来扛了起来。
赵有才不迷糊的时候就在想着家里的事家里的人，旁的人他也管不了了。他得安排后事了，他不想糊里糊涂的走，就像老余头那样，一家人，八九口连个棺木都没有。
这天，他很清醒，一早还吃了蒸的鸡蛋糕，他们的屋子烧的暖暖和和的。赵耿娘最近很安静的伺候着自己当家的，不吵不闹，她认命了，知道老头子要走了。
白天是她照顾，晚上就是两个儿子轮着，一大一小的姑娘也回来了，都住在家里，自从搬到本溪湖后，家里就没这样齐全过。
赵有才靠在一床被褥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被子，表情很温和，他看着正在炉子边提水壶的老太婆，声音很微弱的说：“你，你去把几个孩子还有孙子们喊来，我说点事。”
赵耿的娘看过来，她没听清，表情木呆的看着赵有才，然后走到炕边，“你说啥？”
赵有才没想发火，他又说了一遍。
赵耿的娘现在也瘦了，脸上的肉掉下来，耷拉着两腮，她出门喊了两嗓子又进来。
没一会儿，赵耿和春枝还有赵庆他们都进来了，屋子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人，素素没来，瑞香没让她来。
赵有才半眯的眼，慢慢的睁开了，三个孙子围在他身边，就连最小的小三子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赵有才吭哧了两下嗓子，赵耿赶紧给他爹喂了几口水，“爹，你喊我们来，有啥事吩咐吗？”
赵有才看了眼大儿子，他的大儿子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从小跟着他为家里干了不少的事，家里能有这样的光景，离不了他。
赵耿的娘也坐在炕上，她表情很沮丧，不消说老头子是知道自己大限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