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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到赵耿打起了呼噜，春枝才悄摸着从赵耿的怀里坐起来，就那么坐在炕上，看着赵耿还有素素，赵耿也是后半夜了才睡着，素素这丫头就是他们老余家的根了。
春枝呆坐在炕上，默默地垂泪，她不敢出声。
她不停地抹着眼泪，可眼泪根本不听话，像断了线一般，擦也擦不完，眼睛红肿。爹娘带着哥哥们从那个山东出来，出来啊！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劳作，在肖家屯小心做人，好不容易，如今家境刚好好点，家中就竞遭这厄运。
还有哥嫂，特别是几个侄子，还那么小，春枝捂着嘴不敢出声，她怕吵着赵耿，天亮他还得赶车。
小素素翻了个身，小身子扭向另一边，这才五岁，什么都还不懂，爷奶就没了、爹娘没了、天天一起玩耍的哥哥们都没了，就算今后跟着自己，也是寄人篱下，婆婆虽然说留下了素素，可是哪有跟着自家
爹娘好哇......
春枝好不容易熬到天边擦亮，穿好衣服，她偷摸着出了门。
公婆屋里的灯亮了，春枝顺着亮光看了眼那屋，走进厨房里，开
始生火。
赵耿娘走进厨房，微弱的灯下，媳妇在往锅里舀水，她本想着，
枝昨晚辛苦了，她起早给大家做早饭，
“春枝啊！我寻摸着，今天素素还是不要带去了，天冷不说，就那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万一再吓着她，是吧？女娃子，不经吓。”
春枝回身看着婆婆，她也这样想的，还想着跟婆婆说下，这一两天就让素素跟着婆婆，没想到婆婆先说出来，还让她有点不自在了。
“娘，谢谢你，我，嗯，也谢谢爹，没你们，我，”她想说感谢，可是张不开口，心口很堵。
赵耿娘瞅了眼媳妇那憔悴的脸，“唉，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人走了，拉也拉不回来了，回去把他们送了也算了桩心愿。”
“嗯，”
“耿儿还没起呀！你爹都起了，你多熬点粥，稠点，我去喊耿起
来，给他嘱咐下。”
赵耿娘说着又出了灶房的门，她得去跟儿子说下，亲家屋里那些东西，能拉回来的都拉回来，值不值钱的能用上的也省得以后买了，
那个屯子，唉，以后谁还能回去那地方？
今天看样子要出太阳了，东面天边有鱼肚白。
两架马车上放着两口棺材，男人们挤在棺材旁边坐着，一开始大家还沉闷着脑袋，这可是灭门啊！谁都不好意思喧哗，大家都在心里琢磨着，那屯子里得多惨啊！横尸遍地吧！男人们心里也是害怕。
空旷的山沟里就听赶车大哥嘴里“驾，驾，”的呼喊声音。
春枝和赵耿还有公爹坐在自家的驴车上，她缩在被子里，昨晚没睡，这会儿脑袋沉沉的，赵耿让她靠着自己眯一会儿眼。
赵有才坐在后面，一双手揣在袖子里，心里盘算着，要是能找到亲家藏的钱更好。他琢磨着亲家肯定有积蓄，这么多年哪能不存点饥荒钱？找到了至少能把这些来的人的工钱付了吧！他看驴车后面的两
架马车，那些帮忙的人肯定不能白来。
赵有才想着，昨天他没好意思跟儿子提，让自家老娘们去跟儿子说，也不知道说了没。他扭脸看了下昏昏欲睡的媳妇，这打击也太大了，忽然脸热了，为自己的想法害臊了，他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唉，
为两个孙子积点德吧！
大家早早的就出来，路上也不敢休息，上半晌的时候，几架车进了肖家屯。一进到屯子里，就能感觉到屯子里死气沉沉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屯子中间的主道两边，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赵耿揽着自己老婆，不想让她看，他看到了尸体横卧在院子里。
可是春枝探着脑袋，竟然没有被吓到。
“这是肖家大院，”她嘴里嘟囔，“他家大妞跟我一样大，我们一年出嫁，她嫁给了西头朱五爷家的大小子，当家的，回头我想去看看。”
“嗯，好，”赵耿答应着，他不敢不答应，可他心里琢磨回头还是
不能带。
赵耿的舅舅跳下车来到姐夫的车旁，对自己姐夫说道：“是不是己经有人来了？这糊味是不是烧的人啊？”
赵有才不知道，他到这里也没来几次，拢共也就两次，给赵耿定亲，前两年老余头六十岁生日来了一次。
“往上走，那里，那个坡上，”赵耿跳下车了，指着屯子西北角的方向。
一行人也不敢吭声，跟着马车穿行在寂静无声的屯子里，踢嗒踢嗒的马蹄声在这空寂的山谷里格外的响亮。大家都跳下车跟着马车快走。
春枝一人坐在车辕上东瞅西瞅，以前回来总能碰到那些大爷、婶子们，他们总会跟她打招呼，在大家眼里春枝这丫头嫁得好，能嫁到镇上也是老余家烧了高香！
春枝肚子也争气，先生了两个小子，这又生了一个小子，生的三个小子足够春枝傍身了，婆家肯定也看重。可是如今，每家的门洞里都悄无声息，没人出来，更没孩子们奔跑的身影，那些有生人就会汪
汪叫的狗也没声息。只能听见他们的车咕噜声。
春枝的眼泪落下来，冰凉凉滑下脸颊，她的心就像这天一样，寒冷透彻，她觉得自己身体有种刺骨的疼。
几架车终于来到了老余头的院门前，院门竟然是关着的，一堆人
你瞅我一眼，我望他一眼，
忽然春枝跳下驴车，大声喊起来，“爹，娘，我回来了，”
“大哥，二哥，我回来了，我们来了，”
赵耿使劲拉住往前冲的老婆，自己走到院门前推了推，里面顶着的，他回身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爹，“爹，有人在里面啊！”
“管他的，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看啊！这要是被人占了，也不该啊，是不是？”他看了下坡下屯子里的景象，有些人家都被烧没了，
倒是亲家的屋子还好着。
“谁能来？都这光景了，还能有人？把门砸开，”赵耿舅舅大声说，
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