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杜少卿和迟衡山分开后,就问随身的小厮,刚才那官府差人说了啥。小厮告诉他,说朝廷委任杜少卿做官的文书己经到了,李大老爷让县里的邓老爷请杜少卿进京赴任,邓老爷现在住在承恩寺,还说让杜少卿在家等着,他亲自上门来请。
杜少卿一听,就立马决定不从正门回家,还让小厮赶紧雇条船,从河房的栏杆那儿上船回家。到家后,他就急忙找出一身旧衣旧帽穿上,还用手帕把头包起来,然后躺在床上装病,又吩咐小厮去跟差人说自己突然得了重病,让邓老爷不用来了,等病好了再登门感谢。
等小厮把差人打发走后,杜少卿的娘子就觉得奇怪,问他朝廷让你去做官,你为啥要装病不去。杜少卿说:“娘子,你太傻啦!南京这么好玩的地方,我怎么舍得离开?我在家里待着,春秋时节还能和你一起出去赏花喝酒,这生活多惬意啊!干嘛非要去京城呢?就算把你也带去,京城那边那么冷,你身子又弱,万一被风吹生病了,可怎么办,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两人正说着,小厮就进来说邓老爷来了,现在正坐在河房里,一定要见杜少卿。杜少卿只好让两个小厮搀扶着,装出病得特别严重的样子,连路都走不稳,就出去拜见知县。他给知县行礼时,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吓得知县赶忙把他扶起来。
等坐下后,知县就说:“这是朝廷大事,李大人特别看重你,没想到先生病得这么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勉强动身去京城?”杜少卿回答说:“朝廷让我去做官,这是好事,可是我不幸得了重病,现在生死都难料,做官这事肯定是办不成了,还请您帮我向上面恳切推辞。”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辞呈递给知县。
知县看他病成这样,也不好多待,就说:“那我就先告辞了,怕您太劳累。这件事我只能备好文书详细上报,看李大人怎么说。”杜少卿说:“非常感谢您的关照,实在抱歉不能亲自送您了。”
知县走后,就马上准备文书上报,说杜少卿确实身患重病,根本无法赴任。碰巧这时李大人调任福建巡抚,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杜少卿听说李大人调走了,心里特别高兴,还说:“这下好了!我这秀才生涯有了这样的结局,以后乡试我不参加,科考、岁考也不考了,就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杜少卿上次装病拒绝知县后,己经在家里窝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过门。有一天,鼓楼街的薛乡绅请客吃饭,就邀请杜少卿,但他推辞没去,迟衡山倒是早早就到了。
当天到场的客人有马纯上、蘧駪夫和季苇萧,大家刚坐定,就又来了两位客人。一个是扬州的萧柏泉,名叫萧树滋;另一个是采石的余夔,字和声。这两人都是年轻有名的文人,长得那叫一个帅气,面容白净得像敷了粉一样,嘴唇红得像涂了朱砂,举手投足间尽显潇洒之气,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的气质。因为这出众的外表和气质,他俩还得了两个外号,一个叫“余美人”,一个叫“萧姑娘” 。
这两位跟在场众人见过礼,作揖之后便坐下了。这时,薛乡绅开口解释说:“今天请各位先生过来小聚,淮清桥有个姓钱的朋友,我约了他来陪大家玩玩,可他偏偏今天有事,来不了。”季苇萧就问:“老伯,您说的是不是唱正生的钱麻子?”薛乡绅点头说:“没错,就是他。”
迟衡山有些疑惑,问道:“老先生和文人雅士们聚会,唱戏的艺人也能跟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吗?”薛乡绅回答说:“这种风气己经流行很久了,我今天本来还请了高老先生,他最喜欢听钱麻子说话,所以才约了钱麻子。”迟衡山又问:“您说的是哪位高老先生?”季苇萧解释道:“是六合县现任的翰林院侍读。”
几人正说着话,看门的人就进来报告:“高老爷到了。”薛乡绅听到重要客人来了,就赶紧出去迎接。高老先生头戴着纱帽,身穿着蟒袍,走进来和众人作揖后,就在主位坐下了。他认出了季苇萧,就说:“季年兄,前几天您来拜访,我没来得及迎接,承蒙您送我佳作,我还没来得及拜读呢。”
接着,高老先生就问:“这两位年轻先生贵姓?”余美人和萧姑娘就各自报了姓名,他又问马纯上和蘧駪夫。马纯上回答说:“在书坊选编《历科程墨持运》的就是我们俩。”余美人说:“这位蘧先生是南昌太守的孙子,我父亲曾在南昌做府学,我和蘧先生还是世交兄弟呢。”问完他们,高老先生才问到迟衡山,迟衡山说:“我姓迟,字衡山。”季苇萧在一旁介绍:“迟先生有制定礼乐的才能,是南方有名的前辈。”高老先生听了,也没再说话。
喝完三遍茶后,大家换下正式的礼服,到书房里就座。别看高老先生是个老前辈,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特别爱开玩笑,跟大家说说笑笑,毫无顾忌。刚进书房,他就问:“那位姓钱的朋友怎么没来?”薛乡绅说:“真是不巧,他今天有事,来不了。”高老先生有点扫兴:“真没意思!真没意思!今天这一桌子人就缺了点雅兴!”
随后,薛乡绅就摆上了两桌酒席,并请大家入席。吃饭的时候,大家聊起浙江的很多名士,还有西湖的风景,以及娄氏兄弟结交宾客的那些事。余美人说:“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就喜欢蘧駪夫家的双红姐,一提起来都觉得嘴里有香味。”季苇萧打趣道:“难怪,你自己就是个美人,所以喜欢美人。”萧柏泉说:“我这辈子最爱结交做官的人,可惜没见过鲁编修先生。听说他的谈吐和风度,一看就是个正经人,如果能见到他,我肯定得好好向他请教。可惜他己经去世了。”蘧駪夫感慨说:“我娄家表叔当年那些豪爽的举动,现在再也见不到了!”季苇萧说:“駪兄,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天长县的杜氏兄弟,他们的豪爽劲儿,说不定比你表叔还厉害呢!”迟衡山补充道:“兄弟俩里,杜少卿更出色一些。”
高老先生听了就问:“你们说的,是不是赣州太守的儿子?”迟衡山反问:“老先生也认识他?”高老先生说:“我们天长和六合挨着,我怎么会不知道。大家别介意我说实话,这杜少卿就是他们杜家的头号败家子!他家祖上几十代行医,积了不少阴德,也置办了不少田产。到了他家出状元的那位,做了几十年官,却没往家里捞一分钱。到他父亲这辈,还算有点本事,考中了进士,做了一任太守,但也是个书呆子:做官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讨好上司,一门心思就想让百姓说他好;还整天念叨什么‘孝顺父母、友爱兄弟,鼓励农耕、发展蚕桑’这些迂腐的话。这些话不过是写文章用的漂亮词罢了,他却当真了,结果惹得上司不高兴,最后把官都丢了!他儿子就更离谱了,成天混吃混喝,和尚、道士、工匠、乞丐,什么人都结交,他反倒不愿意和正经人来往!不到十年,就把六七万两银子全败光了。在天长县待不下去了,就搬到南京城里,天天带着老婆去酒馆喝酒,手里还拿着个铜酒杯,跟个要饭的似的!真没想到他们家会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子弟!”
高老先生接着说:“我在家教子侄读书的时候,总拿杜少卿当反面教材。我让每个孩子在书桌上贴个纸条,上面都写着‘不可学天长杜仪’!”迟衡山听了,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最近朝廷征召他去做官,他都没答应。”高老先生冷笑一声说:“迟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他要是真有本事,早该考中科举了!”又嘲讽道:“被朝廷征召,难道也算正经的出身途径吗?”萧柏泉连忙附和说:“老先生说得太对了。”还转头对众人说:“咱们年轻人,都该把老先生这话当成至理名言。”
大伙又喝了会儿酒,聊了些闲话,就结束了今天的聚会。酒席散了之后,高老先生就坐轿子先走了。其他人一起往回走时,迟衡山说:“刚才高老先生那些话,明着是骂少卿,没想到反倒显出少卿与众不同。各位,少卿可是从古到今少有的奇人!”马二先生说:“他刚才说的,倒也有几句在理。”季苇萧满不在乎的说:“管他呢!少卿家河房那儿有意思,咱们明天一起去他家,让他请咱们喝酒!”余和声也说:“我俩也去拜访他。”大家当下就约定好了。
第二天,杜少卿刚起床,正坐在河房里发呆,邻居金东崖就拿着自己写的《西书讲章》来请教,两人把桌子摆在河房里看。看了十几条内容后,金东崖指着其中一条问:“先生,你说这‘羊枣’是什么?羊枣就是羊肾。俗话说‘只顾羊卵子,不顾羊性命’,所以曾子才不吃。”杜少卿笑着说:“古人解释经典,有时候确实牵强附会,但先生你这说法也太离谱了。”
两人正说着,迟衡山、马纯上、蘧駪夫、萧柏泉、季苇萧、余和声一群人就走了进来,互相作揖后坐下。杜少卿说:“我好久都没出门了,都没能向各位先生请教,今天真是太荣幸了!”接着问余、萧二人姓名。杜少卿又问:“兰江怎么没来?”蘧駪夫回答说:“他又在三山街开了家头巾店,忙着做生意呢。”这时小厮端上茶来,季苇萧着急地说:“我们可不是来喝茶的,今天得喝酒!”杜少卿笑道:“这还用说,咱们先聊会儿天。”迟衡山说:“前些天承蒙你送我《诗说》,我特别佩服,能请教一下你说诗的主要观点吗?”萧柏泉猜测:“先生说的是科举考试的模拟题目吗?”马二先生说:“想来是从《永乐大全》里摘出来的内容吧?”迟衡山说:“咱们先听少卿怎么说。”
杜少卿说:“朱熹注解经典,自己提出一套说法,本意也是想让后人能和其他儒家学者的观点相互参考。可现在的人抛开其他儒家学者的见解,只照着朱熹的注释来,这是后人见识短浅,跟朱熹没关系。我看了很多儒家学者的学说,也有一些个人想法想和大家探讨探讨。就说《凯风》这首诗,有人说诗里七个儿子的母亲想改嫁,我觉得这说法不对。古代女子二十岁出嫁,养到第七个儿子长大,这位母亲少说也五十多岁了,哪有这个年纪还想改嫁的道理!诗里说母亲‘不安其室’,应该只是因为对衣食不满意,在家发发牢骚,所以七个儿子才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才让母亲不开心。这种解释以前可没人提过。”迟衡山听了,点头说:“有道理。”
杜少卿接着问:“《女曰鸡鸣》这首诗,先生们觉得好在哪里?”马二先生说:“这是《诗经·郑风》里的,大家不就说它不算淫诗嘛,还能有别的说法?”迟衡山也说:“是啊,可这样也没真正理解诗的深意。”杜少卿说:“你们说得不对。大凡读书人心里有了做官的念头,就会先看轻自己的妻子。妻子盼着做夫人却盼不到,就会事事不顺心,和丈夫吵闹。但你看诗里这对夫妻,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追求功名富贵的想法,每天弹琴喝酒,安于现状、顺应天命,这才是夏商周三代以前,懂得修身齐家的君子。这种解读前人也没说过。”蘧駪夫称赞道:“这个说法太妙了!”杜少卿又说:“依我看,《溱洧》这首诗,写的也只是夫妻一起出游,算不上。”季苇萧打趣道:“怪不得前些天你和嫂子在姚园玩得那么开心!这不就是诗里弹琴喝酒、采兰花送芍药的浪漫事儿嘛!”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迟衡山感慨说:“少卿的高见,让我听了就像喝了醍醐一样,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余和声开玩笑说:“那边醍醐真来了!”大家一看,原来是小厮把酒端上来了。
很快酒菜就摆好了,八个人就坐下喝酒。季苇萧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说:“少卿兄弟,你确实是世间少有的风流人物。但依我看,整天就和三十多岁的老嫂子一起看花喝酒,多没意思啊。凭你的才华和名气,又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为啥不娶个年轻漂亮、又有才情的小妾呢?才子配佳人,及时行乐多好!”
杜少卿反驳道:“苇兄,你难道没听过晏子说的‘今虽老而丑,我固及见其姣且好也’吗?我和妻子感情深厚,况且在我看来,娶小妾这种事最违背天理。天下就这么多人,一个人霸占好几个女人,那天下必然就会有不少娶不上老婆的光棍。要是让我给朝廷制定法律,我就规定:男人到西十岁还没儿子,才允许娶一个小妾;要是这个小妾生不出孩子,就得把她送走,让她改嫁。这样一来,天下打光棍的人说不定能少几个,也算是为社会补充人口、恢复生机出份力。”萧柏泉调侃道:“先生这番话,说得既风流又有治国安邦的见地!”迟衡山感叹说:“要是宰相都能像先生这样用心,那天下很快就能太平了!”大家喝完酒后,就说说笑笑,各自告辞回家了。
过了几天,迟衡山单独来找杜少卿。两人见面后,迟衡山就说:“泰伯祠的事己经有个初步规划了。将来祭祀要用的礼乐,我写了个草稿,现在拿来和你商量商量,请你帮我修改修改。”杜少卿接过草稿看了看,说:“这件事还得找个人一起商量才行。”迟衡山问:“你说找谁?”杜少卿回答:“庄绍光先生。”迟衡山说:“他前几天从浙江回来了。”杜少卿说:“我正打算去拜访他呢,咱们现在就一起去吧。”
于是,两人就坐着凉篷船,到北门桥上岸后,看到一所朝南的房子。迟衡山说:“这就是庄先生家。”两人进了大门,仆人进去通报后,庄绍光迎了出来。庄绍光名叫庄尚志,字绍光,出身南京世代书香门第。他十一二岁就能写出七千字的赋,才华名满天下。如今快西十岁了,更是声名远扬,但他平日闭门写书,不轻易结交朋友。听说杜少卿和迟衡山来访,才出来相见。只见他头戴方巾,身穿宝蓝色夹纱长衫,留着三绺胡须,面色黄白,十分恭敬地和两人作揖后坐下。
庄绍光说:“少卿兄,咱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真高兴听说你搬到秦淮河边住,真是给这一带的山水都增添了光彩。之前朝廷征召你,你拒绝得干脆利落,真是痛快!”杜少卿说:“之前正想来找你,碰巧遇到朋友去世,只好去料理丧事;等我回来,先生己经去浙江了。”庄绍光又问迟衡山:“衡山兄一首住在南京,怎么也不常见面?”迟衡山说:“我最近一首在为泰伯祠的事奔波,现在总算有了些眉目,现在把计划好的礼乐方案拿来请你指教。”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本子递给庄绍光。
庄绍光接过本子后,就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还说:“这是流传千古的大事,我肯定全力帮忙。不过我现在有件事,又要出门一段时间,长则三个月,短则两个月就回来。等我回来,咱们再仔细研究。”迟衡山问:“您这次又要去哪儿?”庄绍光解释说:“浙江巡抚徐穆轩先生,现在升任少宗伯,他向朝廷举荐了我,皇上下旨要召见我,我只能去京城走一趟。”迟衡山担心地说:“那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庄绍光保证:“请先生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肯定不会耽误泰伯祠的大祭。”杜少卿也说:“祭祀这件事,少了先生可不行,我们就盼着你能早点回来。”迟衡山便让庄绍光家的仆人拿来邸报,和杜少卿一起查看,邸报上写着:“礼部侍郎徐(穆轩),为推荐贤才一事上奏。皇帝下旨,命庄尚志进京面见。钦此。”
杜少卿和迟衡山看完后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等您动身进京的时候,再来给您送行。”庄绍光说:“咱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不用特意来送我。”说完,杜少卿和迟衡山便离开了。
晚上,庄绍光摆了一桌酒席,和妻子告别。妻子疑惑地问:“你平时不愿意出去应酬,怎么这次一接到圣旨就立刻要走?”庄绍光解释道:“我们和那些隐居山林的人不一样,既然皇上召见,君臣之间的礼数可不能不遵守。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不会像老莱子那样,因为妻子的反对就放弃应召,让人笑话。”
第二天,应天府的地方官都上门来催促庄绍光启程。庄绍光不想声张,就悄悄叫了一顶小轿子,带着一个小厮,让脚夫挑着一担行李,一大早就从后门出了汉西门。
庄绍光走水路过了黄河后,就雇了一辆马车,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来到了山东地界。在离兖州府西十里一个叫辛家驿的地方,他停下车子喝茶休息。此时天色还早,庄绍光想让车夫再赶几十里路。店主劝说道:“不瞒老爷说,最近这一带强盗特别多,路过的客人都得晚些出发、早些住店。老爷您虽然不像那些带着钱财的商人,但也得小心为妙。”庄绍光听后,就决定住下。
小厮选了一间房,打开行李铺在炕上,又端来茶水。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骡铃声,原来是来了一队运送银鞘的人马,足足有上百头牲口。队伍里有个押送官,一身武官打扮;还有个同行的人,身高五尺多,六十多岁,胡子花白,头戴毡笠帽,身穿箭衣,腰间插着一张弹弓,脚蹬黄牛皮靴。
两人下了牲口,拿着鞭子就走进了店里,对店主吩咐道:“我们是从西川押送饷银进京的,今天天快黑了,在你这住一晚,明早早点出发,你们可要小心伺候着。”店主连忙点头答应。押送官指挥脚夫把银鞘搬进店里,又把牲口赶到马槽边,挂好鞭子后,就和那人一起进来,向庄绍光行礼并坐下。
庄绍光主动搭话说:“二位是从西川押送饷银进京的?这位想必是您的朋友?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押送官说:“在下姓孙,担任守备之职。这位朋友姓萧,名昊轩,是成都府人。”孙守备又问庄绍光进京有什么事,庄绍光便说了自己的姓名和奉召进京的缘由。
萧昊轩一听,说道:“早就听说南京有位庄绍光先生,是当今的大才子,没想到今天竟然偶然相遇!”言语间满是钦佩之意。庄绍光见萧昊轩气质不凡,和普通人不一样,也觉得十分投缘,便说:“国家太平了这么久,现在的地方官办事,每件都是敷衍了事。你看这盗贼到处横行,他们却根本不想办法去消灭盗贼、安抚百姓。听说前面路上强盗很多,咱们可得小心防备着。”
萧昊轩笑着说:“这事您放心!我平生有个小本事,一百步以内,用弹子打人或打东西,百发百中。要是强盗来了,只要有我这张弹弓在,保证他们有来无回,全部送命,一个都跑不掉!”孙守备也在一旁说:“先生要是不信我这位朋友的本事,可以当场见识一下。”庄绍光连忙说:“正想请教,不知会不会太麻烦?”萧昊轩豪爽地说:“这有什么!正好让您看看我的本事。”
说完,萧昊轩就拿起弹弓,走到院子里,从腰间的锦袋里取出两颗弹丸拿在手中。庄绍光和孙守备也一起走到院子里观看。只见萧昊轩举起弹弓,先朝着空旷的地方打出一颗弹丸,让它飞向空中;紧接着,又打出第二颗弹丸,两颗弹丸在空中精准相撞,瞬间就变得粉碎。
庄绍光看了萧昊轩的弹弓绝技,忍不住连连称赞,就连店老板见了他这一手,都被吓了一大跳。萧昊轩收起弹弓,回到屋里坐下,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各自吃过晚饭就休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孙守备就起床催促骡夫和脚夫搬运银鞘,结清房钱准备出发。庄绍光也跟着起来洗脸,让小厮收拾好行李,结完账后,和众人一起上路。一行人走了十多里路,此时天还没全亮,星星还挂在天上。突然,他们发现前面树林的黑影里有人在走动。运送银鞘的骡夫们见状,齐声大喊:“不好了!前面有贼!”就赶紧把上百头骡子都赶到路边的坡下。
萧昊轩听到叫声,就迅速抄起弹弓,孙守备也拔出腰刀骑在马上戒备。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响箭飞了出来。响箭过后,无数骑马的强盗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萧昊轩大喝一声,拉开弹弓就要射击,没想到“啪”的一声,弓弦突然断成了两截。数十个强盗见状,齐声吹了一声口哨,就朝着众人飞奔而来。孙守备吓得拨转马头就跑,骡夫和脚夫们更是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强盗们就赶着上百头驮着银鞘的牲口,顺着小路逃之夭夭。
庄绍光坐在车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外面刚才发生了什么。萧昊轩因为弓弦断了,没办法反抗,只好拨转马头往回跑。跑到一家小店门口,就敲门进去。店主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他们遇到了强盗,便问:“老爷昨晚住在哪家店?”萧昊轩说了店名。店主说:“那家店的老板本来就是贼头赵大的眼线,老爷的弓弦肯定是他昨晚弄坏的。”萧昊轩这才恍然大悟,后悔得不行。
危急时刻,萧昊轩急中生智,拔下一绺自己的头发,当场把弓弦接好,然后骑着马飞快地往回赶。路上遇到孙守备,得知强盗往东边小路跑了。这时天己经亮了,萧昊轩就快马加鞭追了上去。没跑多远,就看见强盗们护着银鞘慌慌张张地赶路。他催马追近,举起弹弓就是一顿猛射,就像暴雨打在荷叶上一样,子弹接连飞出。强盗们被打得抱头鼠窜,丢下银鞘,拼命逃命去了。
萧昊轩把银鞘和孙守备慢慢带回大路,和庄绍光会合后,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庄绍光听了,又是一番赞叹。又一起走了半天,因为庄绍光行李不多,轻便好走,就辞别了萧昊轩和孙守备,独自坐着一辆车先行。
就这样走了几天,等快到卢沟桥的时候,对面来了一个骑着骡子的人。这人拦住车子问道:“车里这位客官贵姓?”车夫回答:“姓庄。”那人立刻跳下骡子,说道:“您莫不是从南京来的庄征君?”庄绍光正要下车,那人己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礼。
这一跪又会引发什么事呢?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