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刺目的手电光柱刺破山洞内温暖昏黄的光晕,也刺破了劫后余生的短暂宁静。
“里面有人。” “找到她了。” 周凯带着几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手下,堵在了狭窄的洞口,脸上混合着找到目标的狂喜和搜寻的疲惫。
但当他们的目光越过洞口,看清洞内的景象时,所有的表情都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篝火旁,一个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如纸的女人虚弱地半倚着石壁,她的怀里,左右各抱着一个被粗糙布巾包裹着的、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正在微弱啼哭的婴儿。
她身下的布巾上,沾染着刺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药味和新生儿的奶腥气。
在她身前,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如同守护山岳的磐石般站在那里。他枯瘦的手上,捻着几根细如牛毛、在火光下闪着寒芒的银针,眼神冷冷地扫视着闯入者。
“孩…孩子?”周凯张着嘴,脑子一片空白。
傅总遍寻不得的前妻,竟然在这荒山暴雨之夜,在这简陋的山洞里生了?。还是两个?。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一时失语。
他身后的手下也全都懵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被这超出想象的场景震慑住。
“滚出去。”陆九龄的声音如同古钟震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压过洞外的风雨和婴儿的啼哭,“产妇初产双胎,气血两亏,邪风易入。尔等一身寒湿煞气,是想害死她们母子吗?。”
“你是什么人?。”周凯色厉喝道。
“要你们命的人。”陆九龄的眼神锐利如刀,他捻着银针的手指微微抬起,一股冰冷的气场瞬间弥漫开来,锁定了洞口几人。那针尖上仿佛凝聚着实质的杀意,让周凯等人遍体生寒,如同被毒蛇盯住,竟不敢再向前一步。
“滚开…”
一声咆哮从洞外猛地炸响。
傅承烨。
他昂贵的西装早己被泥水和荆棘撕扯得破烂不堪,脸上布满被树枝刮出的血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雨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矜贵与从容,只剩下疯狂、焦灼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赤红眼神。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山洞深处的篝火旁——
他看到了苏晚。那个被他亲手赶出家门的女人,此刻虚弱得像一张随时会破碎的白纸,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头发被汗水和雨水黏在脸上,宽大的旧衣下是尚未恢复的腹部轮廓,身下是刺目的血红。她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他看到了孩子。两个那么小、那么红、皱巴巴的小东西,裹在粗糙的布巾里,发出小猫般微弱的哭声。那是他的孩子?他和苏晚的孩子?两个?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剧痛、狂喜、无边的悔恨和灭顶恐慌的洪流,冲垮了傅承烨所有的理智和防线。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又猛地钉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苏…苏晚…”他发出破碎的音节,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苏晚在傅承烨冲进来的瞬间,身体就绷紧到了极致。她下意识地将两个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如同护住雏鸟的母兽,抬起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傅承烨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重逢的波动,只有刻骨的恨意、冰冷的戒备,以及一种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
她甚至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隔绝开那个男人带来的一切伤害。
傅承烨被她眼中那赤裸裸的恨意刺得心脏剧痛。他看到了她护着孩子时那不顾一切的姿态,看到了她身下刺目的血痕,看到了山洞的简陋和寒冷…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是他,在结婚纪念日将她扫地出门。
是他,让她怀着身孕流落至此。
是他,让她在暴雨荒山中,在这破山洞里,独自承受分娩双胎的痛苦和危险。
悔恨如同最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他想冲过去,想抱住她,想看看孩子,想弥补一切…
但苏晚那冰冷仇恨的眼神,如同最坚固的冰墙,将他死死地隔绝在外。
“孩子…我的…” 他目光贪婪而痛苦地投向那两个啼哭的小生命,想靠近,脚步却沉重如铅。
“站住。”陆九龄横亘在傅承烨和苏晚之间。他手中的银针微微抬起,针尖锁定了傅承烨,“再靠近一步,惊扰了产妇和初生婴孩,引发血崩或惊风,后果自负。”
傅承烨猛地停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陆九龄,“你是谁?滚开。” 他所有的暴戾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我是谁?”陆九龄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过傅承烨,最终视线定格在苏晚那枚古朴黑色小针——“玄魄针”上。
老者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惊,有追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没有回答傅承烨,反而看向苏晚,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寂静下来的山洞:
“小女娃,你可知,你颈间这枚‘玄魄针’,乃是我门失落百年的圣物?非大机缘、大功德、大医心者,不可得,更不可驭。它既认你为主,护你母子于绝境。你与我‘悬壶门’的因果,便己种下。”
悬壶门?玄魄针?圣物?
陆九龄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苏晚愕然低头,看向自己颈间那枚冰凉的黑针,系统绑定时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原来它叫“玄魄针”?是某个古老医门的圣物?这就是系统具象化的媒介?
傅承烨和周凯等人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圣物”、“大机缘”、“悬壶门”这些字眼,却让他们本能地感受到一种超乎寻常的分量。
这个神秘老者,似乎来历极其不凡。
陆九龄的目光再次转向傅承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冰冷的警告,他缓缓举起手中那几根寒芒闪烁的银针,针尖在篝火映照下,流转着一丝与“玄魄针”同源的黑色幽光。
“至于你,” 陆九龄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一身孽债,煞气缠身。若非看在这对新生孩儿与你血脉相连的份上,老夫今日便以‘镇煞针’废你一身戾气。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此地。再敢惊扰,休怪老夫针下无情。”
话音落下,一股冰冷刺骨的威压,从陆九龄身躯中爆发出来。那几根幽光的银针,发出嗡鸣。
傅承烨只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开始困难。他身后的周凯等人更是脸色煞白,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山洞内,篝火噼啪。洞外,风雨如晦。
一边是仇恨决绝的母亲和她怀中啼哭的初生婴儿。
一边是悔恨交加、暴戾痛苦却投鼠忌器的生父。
中间,是手持神针、身份神秘、震慑全场的隐世医者。以及,那枚牵动着古老传承秘密的——“玄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