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寒风裹挟着硫磺与铁锈的浊息，在剑冢般的圣碑残林中尖啸回旋。
蚀星锁链刮擦岩层的锐响穿透地表，如同九幽之下凶兽啃噬着囚笼，每一次摩擦都溅起细碎而刺目的暗蓝星屑，瞬间将残碑阴影染上诡异的磷光。
疯老头砸落的那三件物品静静躺在焦黑的冻土上：
* 一卷残破发黄的麻绳束书，似随时要散架，边角卷曲泛着油污般的暗渍，书页间却意外透出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青生机，引得李凡溃烂伤口深处一阵突兀的暖痒——但紧接着是更剧烈的蚀骨冰寒，冲得他伏地呛咳，黑血滴滴落在书卷边缘，竟未被浸染，反而滑落开来。
* 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嶙峋的漆黑石头，表面布满如血管般虬结流转的暗红纹路。王风的目光一触到它，心脏就像被无形重锤狠凿了一下，后颈处血脉突突乱跳，仿佛被凶兽盯上，下意识攥紧了手中仅存的半截烧火钳。炉火的余温尚在指缝，却压不住那石头透出的、渗入骨髓的森然煞气。
* 一柄尺许长、布满锈迹的青铜尺，入手冰凉沉重，尺身刻痕早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唯独尾部嵌着一粒细小的、形似残缺星辰的晶体，此刻正随着地底锁链的嘶刮有节奏地明灭。杨辰刚捡起它，碎裂地砖上那粒由血藤催化的金麦嫩芽便倏然一颤，尺尖无声地在他掌心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首指锁链声响最密集的地缝深处。
“钥匙……”
疯老头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住那漆黑地缝，枯骨般的手指颤抖着，仿佛能穿透岩层触摸到那些粗粝的蚀星锁链。
“人心漏的洞……亿万生魂浇灌的锁……它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他突然癫狂，枯瘦的身子猛扑向那把没入岩石七寸的残剑，酒气混着恐惧的咆哮在风里散乱。
“斩不断！斩不断！永劫……永劫剑也要锈了！”
“地底下到底有什么鬼东西！”王风被那锁链声磨得耳膜刺痛，凶性却被彻底激起。
他抓起那块黑石，入手瞬间如同攥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奇特的沉重与滚烫首冲手臂经脉，石头内部的暗红纹路疯狂扭曲，仿佛活物的脉络。
他闷哼一声，非但没撒手，反而握得更紧，指节嘎嘣作响，竟有丝丝暗红煞气如蒸汽般从他皮开肉绽的虎口钻出，与石头共鸣！
“管它什么锁链，砸了便是！”
他怒吼，不顾疯老头呓语，抡起烧火钳就要往锁链响动最烈的岩隙猛砸！
“别动！”杨辰疾呼。
青铜尺尖在他手中骤然沉重，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他的手臂，瞬间点在王风砸下的铁钳中段，尺尖星辰残晶幽芒一闪。
锵——！
一股沛然巨力反震回来！
铁钳并未触及岩层，却如同砸在了一面无形的厚重玄铁壁上！
金铁交鸣的爆音震得三人耳鼓轰鸣。王风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虎口裂开，血线顺着乌黑的煞纹蜿蜒滴落，与熔炉火气混杂。
但那块黑石骤然幽光大盛，将他虎口涌出的血液与散逸的丝丝煞气鲸吞般吸入！黑红色的微光如同活物在石中涌动，发出沉闷的低鸣，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初次尝到了血食。
几乎在王风受挫的同时，一道暗影带着硫磺浓烟般的腐朽气息，如腐烂的巨蟒般自那道最大的地缝蜿蜒探出！
那不是真的活物，而是由无数道半透明、闪烁着星辰碎屑般蓝光的光质锁链凝聚而成！
锁链前端纠缠变幻，竟凝成一只巨爪虚影，指尖垂落的“锁链”末端赫然悬着几个拳头大小、表面布满痛苦扭曲面孔的暗色球体——如同被极致浓缩的人间怨念与绝望！
那暗蓝巨爪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朝着离地缝最近的李凡兜头抓下！
爪未至，极致阴寒的死寂之气己冻结了空气，李凡胸腔内的蚀骨冰寒瞬间被引爆，肺腑如同瞬间塞满了无数冰针，他想咳，喉咙却只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抽吸，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
情急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本沾染他黑血的破旧医书死死抱在胸前！
千钧一发！
“咄！”一声低沉的佛号，又似龙吟剑啸，并非来自疯老头口中，而是自那柄深插岩石的残剑内爆发！剑格处骤然亮起一道极其微弱、但凝练无比的赤金芒刺！那芒刺如有实质，瞬息刺在锁链凝成的暗蓝巨爪掌心！仿佛滚油泼雪！
“滋——！”
令人牙酸的消融声刺耳响起！暗蓝巨爪的动作猛地一滞，掌心被赤金芒刺洞穿之处，蓝光剧烈溃散，几缕黑红色的烟气蒸腾而出，隐约传出令人心悸的恶毒哀嚎！
巨爪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与威胁，带着狂怒的不甘猛缩回去！那锁链刮擦岩壁的声响瞬间沸腾尖锐了十倍，夹杂着怨恨毒咒般的嘶鸣！
赤金芒刺一击即退，光芒熄灭，似乎耗尽了残存的力量。整个圣墓剧烈摇晃！一块块覆盖着冰晶的沉重碑石开始松动、滚落！
“剑律…剑律枯荣…”
疯老头趴在残剑旁，刚才那一声蕴含龙象佛威剑意的喝斥，似乎耗去了他大半精神，眼神更加涣散，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破损的风箱。
“生灭…生灭难定…堵不如疏…堵不如疏啊……”
他干枯的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三个惊魂未定的少年，尤其盯住王风手中煞气翻涌的黑石和李凡怀中泛起微弱的淡青光晕护住主人心脉的破书。
“走…拿着钥匙…去开门！去你们该去的地方…晚了…都得死！都被抽干填了那洞……”
他猛地挥手，一股磅礴而混乱的巨力卷起地上的碎雪和硫磺尘，狠狠将三人推得离那道吞吐暗蓝怨煞的地缝远了许多，撞在冰冷的断碑上，摔得七荤八素。
“医…续…兵…伐…墨…改…”
破碎的音节从疯老头翕动的唇间吐出，仿佛来自远古的指令，又似燃烧自我的咒念。
“天命…非顺…是争！是补！填平那…漏天之隙！”
残剑再次沉寂，圣碑林的震动稍有平息，但地缝深处传来的锁链刮擦和低吼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被激怒的困兽，在更深的地下酝酿着下一次冲击。
硫磺雾气更浓，几乎将整个遗碑残林化为人间地狱的角落。
王风挣扎着爬起，手臂还在剧痛和奇异的灼烫中交替，黑石表面的红光缓缓沉入，留下更深的暗痕。
他瞥了一眼那漆黑的地缝，方才那生死一瞬的景象深深刻入眼底，胸中的野性与愤恨被更凝重的好奇与悸动取代。
这煞石…竟能引动他的血？那老疯子说的“兵伐”之意…
李凡咳得更凶，但胸前那破旧医书透出的--微弱的淡青暖意确实护住了心脉最脆弱之处，让他没在刚才那致命阴寒中冰裂。
他死死抓着书卷，目光落在书角那几个油污指痕上，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在心底滋生——渺茫的希望混杂着沉甸甸的压力。
“续命…医家…”他咳着，舌尖尝到了希望的微咸。
杨辰大口喘气，刚才青铜尺强行引导他拦阻王风那一击的巨力震荡还在体内回荡。
他低头看向铜尺，尺尾那颗星辰残晶的光芒己平复，但在尺身一处极其模糊、细如发丝的刻痕上，刚才引动他阻挡王风的位置，似乎闪过一抹极淡的紫色微光。
是错觉？还是这尺子真能以某种方式…引导“破局”？“墨…改命？”他喃喃自语。
圣墓穹顶的冰晶簌簌落下，混合着硫磺的粉尘和刻骨的危险气息，将三个少年和他们手中不凡之物笼罩在昏暗而诡异的阴影下。
锁链的低吼在深处回荡。疯老头蜷缩在残剑旁，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梦呓。
而那“门”在哪里？“补天”又该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