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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镇的夜晚，远不如它的名字那般温暖明亮。狭窄的街道由碎石和泥土铺就，坑洼不平。两侧是低矮的土坯房或木屋，大多门窗紧闭，只有少数几户窗棂里透出昏黄的油灯光芒。空气里弥漫着牲口粪便、劣质酒水和廉价脂粉混合的复杂气味。
铁山搀扶着牛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牛坚的后背伤口随着走动不断渗出带着冰碴的血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脸色苍白得吓人。
“撑住！马上就到老孙头那儿了！”铁山低声鼓励，语气充满了担忧，“你这伤…怎么还有箭？山里遇到流匪了？还是…”他显然也认出了那幽蓝的弩箭绝非寻常猎户或野兽能造成。
“不是流匪…是…穿青衣服的人…”牛坚声音虚弱，强撑着精神，“很厉害…追杀我…”
“青衣人？”铁山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变得更加凝重，“难道是…‘净尘院’的巡山使？你怎么会惹上那些煞神？”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牛坚心中一凛，看来这“净尘院”和“巡山使”在普通人中也并非完全隐秘。他含糊道：“在山里…不小心撞破了他们的事…”
铁山倒吸一口凉气，没再多问，只是搀扶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脚步也加快了些：“净尘院的人…咱惹不起！先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两人拐进一条更加狭窄、堆满杂物的小巷，在一间挂着破旧幌子、上面画着一把歪歪扭扭铁锤的铺子前停下。铺子门板紧闭，但门缝里透出暗红的光亮和隐约的叮当敲打声。
“老孙头！老孙头！快开门！救命！”铁山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
敲打声停了。片刻后，门板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被炉火熏得黑红、胡子拉碴、睡眼惺忪的方脸。正是镇上唯一的铁匠，孙瘸子。他年轻时伤了腿，走路有些跛，但一双臂膀却粗壮得吓人。
“铁山？大半夜的嚎什么丧…”孙瘸子不耐烦地嘟囔着，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铁山搀扶着的、浑身是血的牛坚身上，尤其是看到他后背那支幽蓝的弩箭时，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睡意全无！
“我的亲娘咧！快！快进来！”孙瘸子赶紧拉开大门，让两人进来，又迅速探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巷子，才把门紧紧关上，插上门栓。
铁匠铺内热气蒸腾。一座巨大的火炉占据了大半空间，炉火己经压住，但余温犹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铁器农具，角落里堆着煤炭和废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煤灰味。
孙瘸子麻利地搬开工作台上的杂物，铺上几张干净的草席。“放这儿！小心点！”
铁山小心翼翼地将牛坚面朝下放在工作台上。孙瘸子凑近，借着炉火的微光仔细查看牛坚后背的伤口。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幽蓝的弩箭箭杆和伤口周围凝结的淡淡冰霜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寒髓箭…他娘的！是净尘院那帮活阎王的玩意儿！”孙瘸子啐了一口，眼中充满了厌恶和一丝恐惧，“这小子…怎么惹上这群煞星了？”
“先别问那么多！能治吗？”铁山急切道。
“难！”孙瘸子眉头紧锁，“寒髓箭歹毒得很，箭头上带着寒毒，能冻伤经脉骨髓！而且这箭卡在骨头缝里了，硬拔会伤得更重！”他走到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破木箱里翻找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老子当年在边军，就见过被这玩意儿射中的兄弟…十个有九个救不活…剩下一个也废了…”
牛坚趴在冰冷的铁砧上，听着孙瘸子的话，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刚逃出生天，就要栽在这支箭上？
“找到了！”孙瘸子翻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黑乎乎、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药膏。“试试这个！‘火蟾酥’，以毒攻毒！能不能扛住，看这小子的命够不够硬了！”
他让铁山按住牛坚的肩膀，自己则用一把烧红的、细长的铁钳，小心翼翼地夹住那幽蓝的箭杆。滚烫的钳子接触箭杆，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股青烟。
“忍着点！小子！”孙瘸子低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抖！
嗤啦！
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恐怖声响和一股焦糊味，那支深嵌入骨的寒髓箭被硬生生拔了出来！一股带着冰碴的黑血瞬间从伤口喷涌而出！
“呃啊——！”牛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额头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全身！极致的剧痛和瞬间爆发的、深入骨髓的寒毒，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孙瘸子眼疾手快，立刻将一团黑乎乎、滚烫的“火蟾酥”药膏狠狠摁在了那狰狞的伤口上！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一股更加狂暴、灼热如岩浆的剧痛瞬间盖过了之前的寒冷！两种极端的痛苦在伤口处疯狂交织、冲突！牛坚眼前一黑，差点首接晕厥！
“撑住！牛娃子！”铁山死死按住他，声音发颤。
牛坚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他疯狂运转《莽荒神牛诀》，观想神牛踏混沌！识海中那模糊的神牛虚影仿佛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体内沉寂的牛魔血脉再次被这极致的痛苦刺激得沸腾起来！一股灼热而蛮横的力量从血脉深处爆发，硬生生顶住了那肆虐的寒毒，并开始疯狂吞噬、同化“火蟾酥”带来的狂暴火毒！
胸口黑石微微发热，散发出一股混沌的波动，似乎在调和着这冰火冲突的能量。
时间仿佛凝固。牛坚的身体如同战场，冰与火、秩序与蛮荒在激烈交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下时而泛起冰霜，时而变得通红滚烫！
孙瘸子和铁山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牛坚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伤口处，那黑乎乎的药膏变成了暗红色，与凝固的血痂混合在一起，不再有寒气或灼热的气息散出。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呼…”孙瘸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长出一口气，“他娘的…这小子命真硬！这都扛过来了！寒毒暂时被火毒中和压住了，但这火蟾酥的毒性也不小，只能算饮鸩止渴！想要根除…难！”
铁山也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老孙头！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牛坚虚弱地趴在铁砧上，后背传来火辣辣的麻木感，但那股蚀骨的寒意确实被压制住了。他艰难地开口：“谢…孙师傅…”
孙瘸子摆摆手，一边用干净的布条给牛坚包扎伤口，一边压低声音，脸色凝重地对铁山道：“铁山，人我是救了，但这麻烦…净尘院的巡山使，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盯上的人，很少能逃掉！这小子留在镇上，迟早是个祸害！你得赶紧想办法！”
铁山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我明白。天亮我就去找村长商量。”
孙瘸子包扎好伤口，目光无意间扫过牛坚放在一旁地上的那柄玄铁重剑“镇岳”。黝黑的剑身，古朴的造型，还有那几道若隐若现的暗金纹路…
“咦？”孙瘸子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也顾不上牛坚的伤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冰冷的剑身。
“这…这剑…”他的手指颤抖着，划过剑脊，感受着那沉重无比的手感和内敛的锋芒，最终停留在剑鄂处那两个古朴的篆字上——“镇岳”。
“地脉玄铁芯…还是最核心的胚料…好家伙！”孙瘸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死死盯着牛坚，“小子！这剑你从哪儿弄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