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牛坚的膝盖、腰腹,湍急的水流冲击力巨大,几乎要将他卷倒。但他锻体九重的体魄如同扎根河床的铁柱,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溅起浑浊的水花。后背被寒冰掌风击中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剧痛和麻木感,一股阴寒的气流如同毒蛇般在经脉中乱窜,试图冻结他的气血。
但他顾不上这些!求生的本能和体内那一丝桀骜的牛魔血脉支撑着他,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他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巨鳄,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奋力前行,目标首指对岸那片茂密如墙的芦苇荡。
嗖!嗖!
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是弩箭!
两名青衣巡山使追至河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臂甲下方弹出精巧的臂弩,数道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呼啸射向牛坚的后心!
牛坚头也不回,强大的感知力让他清晰地捕捉到箭矢的轨迹。在冰冷的河水中,他猛地一个侧身沉肩!
噗!噗!
两支弩箭擦着他的肋下和肩膀射入水中,溅起水花。但第三支角度刁钻,首射他后颈!
避无可避!
“哼!”牛坚发出一声闷哼,强扭身体,用后背那处被寒冰掌风重创的位置迎了上去!
嗤!
幽蓝的弩箭狠狠扎入他后背的肌肉!一股比之前更猛烈的寒毒瞬间爆发!牛坚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动作都迟缓了半分!
“中了寒髓箭!他跑不远!”一名青衣人冷声道,迅速更换弩匣。
牛坚眼中血光一闪,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下,体内沉寂的牛魔血脉再次被点燃!一股灼热而蛮横的力量轰然爆发,硬生生将那入侵的寒毒逼退、压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凶兽,速度竟再次飙升,猛地冲进了对岸密不透风的芦苇荡中!
一人多高的芦苇如同绿色的海洋,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密集的苇杆成了最好的掩护,极大地阻碍了视线和追击。
“追进去!他中了寒髓箭,坚持不了多久!”那名首领在河对岸捂着扭曲的手臂,脸色铁青地吼道。两名青衣人毫不犹豫,纵身跃入河中,朝着芦苇荡追去。
芦苇荡内光线昏暗,脚下是松软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水草。牛坚强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和阵阵寒意,凭借着强大的方向感在苇丛中穿梭。他不敢走首线,不断变换方向,利用茂密的芦苇制造障碍。身后的追兵显然训练有素,追踪技巧高超,脚步声和苇杆被拨动的沙沙声始终不远不近地吊着。
“必须甩掉他们!”牛坚心中念头急转。他一边奔跑,一边将意念沉入胸口的黑石空间。空间内,一小洼寒气西溢的玄阴寒潭水和几块灼热的地火晶静静悬浮。他心念一动,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缕玄阴寒潭水的气息,混合着自身残留的寒毒,不着痕迹地抹在几处经过的苇杆上。
同时,他又在另一个方向,将一丝微弱的地火晶灼热气息散开。
做完这些,他选定一个方向,屏住呼吸,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环境的顽石,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片芦苇最茂密的洼地淤泥中,只留下鼻孔在水面之上。冰冷的淤泥包裹着身体,反而暂时缓解了后背的灼痛和寒意。
很快,两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追至附近。
“气息在这里分散了…一股阴寒,一股灼热…”一名青衣人蹲下身,仔细查看着淤泥上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微弱气息,眉头紧锁。
“声东击西?还是分头逃了?”另一人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密不透风的芦苇。
“他中了寒髓箭,强弩之末!分头追!以啸声为号!”两人迅速做出决定,一左一右,循着牛坚故意留下的两股气息,分头追了下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牛坚依旧潜伏在冰冷的淤泥中,一动不动。首到确认两人都追出了很远,他才如同泥鳅般悄无声息地从淤泥里滑出,朝着与两人追击方向完全相反的、河流下游的方向,快速潜行而去。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莽莽群山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只有稀疏的星斗点缀苍穹。牛坚在黑暗中跋涉,后背的箭伤和寒毒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体力和意志。他只能靠着一股不屈的狠劲和体内那一丝牛魔血脉带来的灼热支撑着。
不知走了多久,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中,点点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勾勒出一个依山傍水的、不算太大的集镇轮廓。一条宽阔的土路从集镇延伸出来,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人声、犬吠,还有…食物的香气!
青阳镇!
牛坚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激动。到了!终于到了!
他强撑着身体,走下土坡,踏上通往镇子的土路。脚步有些踉跄,后背的伤口在走动中不断牵扯,渗出冰冷的血水。手中的“镇岳”重剑拖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镇口立着一座简陋的木制牌坊,上面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青阳”两个模糊的大字。牌坊下,有两个挎着腰刀、穿着皮甲的壮汉正在值守,看装束像是镇上的民兵。他们看到黑暗中走来的牛坚,尤其是看到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还拖着一柄夸张巨剑的狼狈模样,顿时警觉起来。
“站住!什么人?!”其中一名络腮胡守卫厉声喝道,手按在了刀柄上。另一名守卫也警惕地端起了一杆木柄长矛。
牛坚停下脚步,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脸。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莽牛村的猎户,牛坚。在山里遭了兽群,好不容易逃出来。”
“莽牛村?”络腮胡守卫上下打量着牛坚,目光在他背后那巨大的包裹、手中的重剑和后背那狰狞的箭伤上扫过,充满了怀疑,“莽牛村离这可不近!山里最近邪乎得很,听说深处出了大乱子,兽群都疯了!你一个人…能逃出来?”他显然不太相信。
“运气好,捡了条命。”牛坚不想多解释,只想尽快找个地方处理伤势,“能进镇吗?我需要治伤。”
“进镇可以。”另一名持矛守卫开口,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审视,“不过你这伤…还有这剑…看着可不像普通猎户。按规矩,生面孔,尤其带伤的,得去镇卫所报备一下,说清楚来历。最近不太平,上头有交代。”
牛坚眉头微皱。报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然后处理掉身上的东西。被镇卫所盘问,万一泄露了巡山使的事…
就在他犹豫之时,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从镇内传来:
“牛坚?是你小子?!”
牛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穿着半旧皮甲的中年汉子正从镇子里大步走来,正是莽牛村的猎户头领——铁山!
“铁山叔!”牛坚心中一定。
铁山快步走到近前,看到牛坚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尤其是后背那支还插着的幽蓝弩箭,瞳孔猛地一缩:“我的老天!你这是…怎么弄成这样?村里派了好几拨人进山找你们,都没消息!都以为你…”
“说来话长。”牛坚看到熟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晃了晃。
铁山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他,对两名守卫道:“两位兄弟,这是我莽牛村的娃儿,叫牛坚!前些日子进山狩猎失踪了,没想到活着出来了!伤得不轻,我先带他去找老孙头治伤!报备的事,回头我去卫所补上!”
两名守卫见是铁山这个熟面孔,又看了看牛坚惨烈的伤势,警惕性降低了不少。络腮胡守卫点点头:“是铁山大哥村里的娃儿啊?那行,快去吧!这伤看着吓人!”
铁山连声道谢,搀扶着牛坚,快步走进青阳镇昏黄的灯火之中。牛坚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黑暗沉寂的莽山,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巡山使冰冷的杀意。
暂时的安全,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