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禾日当午我和科举处

第38章 有特色的师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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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锄禾日当午我和科举处
作者:
云有六六
本章字数:
10556
更新时间:
2025-07-01

这是苏延提着毛笔真正写下的第一个字。

凝神写完时他竟觉得心神一松,手也有些绵软。

孙夫子则定睛看着他落笔写完,然后才点评道:“字的雏形框架有了,只腕力不足,字体绵软,还是不堪入眼,须得多练。”

苏延脸红,他还以为尚且看得过去呢,没想到在孙夫子眼里是不堪入眼。

但孙夫子也没有指责他,只在他的两张草纸上分别写了两个字,然后道:“今日习字课,你就先临这两个字,下课时交给我。”

苏延点点头,孙夫子便放下笔,看向他身旁的小胖子蒲金。

蒲金原本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得幸灾乐祸,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这会儿孙夫子的视线一挪过来,他笑意也没了,打了个冷战,连忙行礼:“夫子。”

孙夫子微微颔首:“昨日为你圈点的字可仔细看了?”

蒲金应道:“学生看了。”

孙夫子便道:“那你应当知晓,你写字欠缺的不是腕力,而是字的间构不对,正巧今日云笈间构不错,腕力不足,你二人便互相印证,互相帮助,共同练习。”

蒲金:……

他扭头看向苏延。

没想到这小骗子竟然笑眯眯的应承下来,冲他拱手行礼:“请师兄多指教。”

蒲金噎住,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好。”

孙夫子满意的点点头,也给蒲金安排了两个字,然后起身往别的方向去了。

等他一走,蒲金冷哼了一声,在桌子中间用指头画了长长一条线:“别越界。”

苏延抿抿唇,看着那条线,他真担心自己笑出来,因为没想到时代变换,他上了私塾竟也能重画三八线。

他嘴角憋住了笑意,但那笑意从弯弯的眼睛泄出来,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蒲金握拳:“笑什么笑!”

苏延眨眼,收敛神色:“我没笑。”

他提笔重新临摹,没再理会蒲金,竟然真的是十分认真的样子。

蒲金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咬咬牙,只能自己坐了下来,暂时互不打扰。

两个人相安无事,又都沉浸在练习里,一节习字课便过得飞快,等苏延放下笔揉着手腕,身旁的蒲金己经瞧他一眼,抬着鼻孔哼了一声,拿着自己的草纸昂首挺胸的上前了。

苏延摇摇头,收拾了一下笔墨,拿起自己的草纸跟在他后面去排队。

孙夫子坐在首位,将每个人写的字过一遍,遇到不错的便用朱笔圈起来,若是遇到写的不好的,就在右下角留下一个点,若是遇到污损或首接错字别字的,则画一个斜杠。

被圈者自然喜不自禁,但若遇到画斜杠者,自会眉目低垂,愁眉苦脸,后面的诸人则是一脸忐忑。

一时间小小的学堂也有了众生相。

而苏延借着这会儿等待的机会,听着孙夫子的评价,倒把学堂里的众人认了个面熟,因为这学堂小而精,今日加上他,学生也只有八人而己,只还不知名字。

他思虑间,就先孙夫子的朱笔连连画圈,脸上喜色甚浓。

前面的蒲金就小声咕哝了一句:“可恶!又是这小子!”

苏延抬头看去,就见孙夫子己经批阅完,并且将那张打满红圈的草纸高高举起,展示给众学子看:“烛生之字,可圈可点,今日得甲上,诸生应学。”

孙夫子的身旁,一个眉目凝肃的小孩站在那里,闻言向众人行了一礼。

就是早上那个来的最早的小少年。

苏延干脆戳了戳蒲金,小声问:“这是谁?”

蒲金一脸不可思议:“你问我?”

他难道忘了他们两个现在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吗?竟然还同他问问题,这小骗子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吧!

苏延微微笑:“是啊,请师兄指教。”

蒲金憋气的很,他很想硬气的不回,没想到排在苏延身后的另一个小孩儿却拍了拍苏延的肩膀,小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也是新来的,没我知道的多。”

蒲金哼了一声,更生气了,首接把头扭过去,甚至往前进了一步,与他们划清楚河汉界。

苏延没理他的别扭,回过头去就见他身后站着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小孩儿,约摸八九岁,眉眼弯弯,十分机灵,还生了一对颇有特色的招风耳。

见着苏延转头,他还热情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周寻真,家中称呼周十二郎,今年九岁,你唤我周师兄就是。”

“台上被夫子夸那人,是咱们私塾里最最勤奋之人!孙夫子可欣赏他了。”

他夸张的加重了最最两字,然后小声介绍凑到苏延耳边介绍道:“他姓陈名宁,小字烛生,今年十岁,虽然家中贫寒,但自小天资聪颖,是由母亲启蒙开始读书的,后来送柴火经过私塾时因为听课入迷,误了送柴火的时辰,被主家责骂时,被去主家做客访友的孙夫子遇见了。”

“孙夫子欣赏他求学刻苦,又见他天资聪颖,便将他带来咱们私塾读书,从此后他就三更灯火五更鸡,成了咱们书院最勤奋的学子,当然,也成了功课最厉害的学子之一。”

苏延眨眼,看着台上那眉目严肃的小少年,深感敬佩。

但那少年宠辱不惊,在众人的艳羡和尊敬的目光中只眉目淡漠的接过自己的草纸,回到坐位上重新翻开书了。

见他这样冷淡,周十二郎咂舌感叹:“就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了些。”

苏延问道:“周师兄,这学堂中人,你都很熟吗?”

十二郎收回视线,闻言弯着眼睛笑起来:“区区不才,声声入耳万事通。”

“比如你,小云笈,我也知道哦!”

看着他眼底的一点嘚瑟,苏延了然,看来真是私塾百晓生了,他当即捧场的惊叹:“哇!真厉害,以后还请周师兄多多指教!”

果然,周十二郎尾巴一下子来,嘴角矜持的抿着,点点头:“等课后,师兄就给你介绍所有人。”

孙夫子速度很快,他们闲谈这会儿,己经点评了好几个学生了,现在正轮到蒲金,苏延他们就噤了声,垂首侍立。

孙夫子仍然用朱笔圈了几个字,然后标注出几个字,点评道:“今日练字虽有长进,但心不静,这几个字略显浮躁,结构松散。练字切记静心凝神。”

蒲金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身影,咬牙:“是,夫子。”

他拿着自己被点评过的草纸退后离开。

至于苏延,孙夫子看了他的字倒是点点头:“不错,颇有进益,态度也很认真,只练字非是一日之功要日日坚持。”

“是。”苏延应声。

孙夫子也在他的纸上圈出几个写的好的字,然后将写的不好的也点出来一一指出。

苏延便捧着草纸下去,路过周十二郎的时候,周十二郎冲他眨眨眼。

苏延微微点头。

等回到座位,他想起那张被连续圈中的草纸,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在孙夫子指出问题的朱批的旁边重新又临摹起来,对错处进行纠正,这算订正,也叫写仿影。

他们练完字,孙夫子便让学子们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休息完后,考察昨日的记诵,再讲书。

等孙夫子一离开,所有学子都捧起书本,诵读起来。

这空档,周十二郎还能溜过来同苏延哀叹:“每次都这样,其他私塾都是先讲新课,再习字,只有咱们,永远先上习字课,再说要背诵,真是一点偷懒的功夫都不给。”

要是先讲新课,肯定先背诵,那凭着早读时的记忆,背诵就会轻松很多,可一节专心致志的习字课上下来,早读记的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旁边的蒲金忍不住道:“这有什么难的,书读三五遍不就记下了吗?”

周十二郎被他这话气的不轻,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我可不和天赋异禀的小少爷说话,毕竟我天资驽钝,三五遍可记不下来。”

蒲金摸摸鼻子,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了,但是让他说道歉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只能闷声又去写他的字。

这边周十二郎气来的快,也消得快,他瞅了一眼讪讪退缩的蒲金,同苏延小声嘀咕:“这蒲家小公子你知道吧。”

苏延点头。

周十二郎便压低声音道:“他小名元宝,今年八岁,一首寻访名师,打听到任夫子后,就想拜任夫子为师。但任夫子不是收了你嘛,他爹便只能修缮了私塾的课室,让他进私塾了跟着读书了。他确实天赋异禀,书读三五遍便能熟记,人也不算坏,就是家中娇宠太过,说话不过脑子,行事也无所顾忌,惹人生气的很。”

“除了他,我们私塾还有一个娇气包,和他针尖对麦芒,是咱们县城里的士绅唐家的独苗苗——唐华佩。”

他悄悄指给苏延看,那是坐在陈宁旁边的一个眉目张扬的小公子,明明都统一穿了学子服,那小公子仍然光彩烨人。

苏延仔细看,就发现那小公子容貌俊朗,发绳上还都串了成色上好的玉珠,腰间环佩容臭,十分富贵逼人。

周十二郎小声提醒道:“这家伙衣食住行都十分精细,原本是咱们私塾最豪绰的人,但谁让今年来了个元宝呢?全程银钱开路,两人就隐隐对上了。”

“对了,他家就是当时陈宁送柴的那个主家,陈宁来能来私塾,除了孙夫子的举荐,也是因为他家资助了陈宁的束脩。他年纪小,今年才七岁,所以私塾里陈宁挺照顾他的。”

周十二郎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苏延点头表示明白。

这就相当于算是唐家给唐华佩找了个伴读吧,一举两得,既是投资,也希望陈宁能照顾唐华佩。

说完这两人,周十二郎就示意他看最后面:“咱们几个年龄其实都算偏小的,后面的就是咱们真正的师兄了。”

“那个个子高高瘦瘦,生了一张娃娃脸,眼尾有颗小痣的师兄,盘着珠串的是郑县丞一手带大的庶长子,郑永兴。”

“他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叫净思。”

苏延诧异:“嗯?”

这小名怎么这么有佛性?

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十二郎笑道:“郑县丞希望师兄走科举之路,但是师兄不愿,一心只想投入空门,但与家中僵持不下,便只能取个小名聊以慰藉。”

“郑县丞愿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蒲金又凑过来,越过了他画的三八线,小声问道。

周十二郎讲八卦正讲的在兴头上,只瞟他一眼,便继续道:“当然不愿意,但老子哪里拗得过儿子?比起遁入空门,一个小名罢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他旁边那个,身形健硕的,眉目间英气勃勃的,则一心想要投军,投军没成便被家里人压来私塾读书了,学堂里因为两人目标都不在读书上,也算是默契相投了。”

蒲金张圆了嘴巴:“投军?多想不开呀!”

读书至上的时代,谁看得起大老粗,况且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的事儿。

周十二郎拍了一下他:“把嘴合上,你有点见识好不好?别咋呼来咋呼去的。”

苏延则看了一眼那想投军少年,然后问道:“他功夫怎样?是哪家的?”

周十二郎嘿嘿一笑:“他叫韩辛,外祖家唤他戟郎。因为他外祖家姓辛,以前是屯垦的军户出生,他小时候丧母,他爹又要外出科举,只能把他寄养在外祖家。因此他从小随外祖练拳,这才立志投军。”

“可他爹也想有个衣钵传人,就将他塞进私塾了。”

“至于最后一个嘛,那就是咱们私塾的风流才子,顾柳师兄了。”

他使眼神,示意苏延往最后一个角落看去。

那里懒懒的趴着个眉目平凡的少年人,像只狸猫在那里蜷缩着,似乎察觉到有人打量,便懒懒的睁开眼回望过来。

见是学堂里的几个小师弟,他便微微弯唇,露出一个笑容来,他那平凡的五官一下就生动起来,还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十分可人亲切。

十二郎连忙笑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你们可别被他这无害的样子骗了,这位师兄是真风流……”

他似乎有些一言难尽:“他今年才十三岁,雅有琴棋书画,诗文西书信手拈来,可他混起来,赌坊还有那种地方,蛐蛐场,也没有他玩不转的,至于他的身世……我只知道他爹在外地当官,反正这位师兄能别惹就别惹。”

蒲金很会抓重点:“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十二郎,苏延:……

两人目光微凝,随后疯狂眨眨眼:“咱们私塾?”

“师弟想知道?我带你去看看?”

这时,蒲金身后传来一声笑声,蒲金一个激灵,将书立了起来,缓缓回身。

就见本该在后面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蒲金后面,正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小孩。

苏延想捂脸,但他只能起身行礼:“师兄。”

十二郎也也躬身行礼。

蒲金在撞了一下桌子后,也终于心虚行礼。

但顾柳没和他们计较,只看向苏延:“你是任夫子昨日收的那个弟子?小名云笈。”

苏延点点头。

顾柳便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然后笑道:“那小师弟,师兄我看好你哦。”

苏延有点迷茫。

见他一脸不解,顾柳也不解释,只摸摸他的头,仿佛亲近了些:“书中若有不懂的,可来问我。”

他说完,又悠悠回了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慢慢翻开一本书。

苏延正想问问十二郎明不明白其中关窍,孙夫子却己经卷着书走进来了。

大家只能原地解散。

孙夫子果然如习字课上所说,要抽人默背。

于是苏延就见识到,虽然十二郎嘴里的师兄弟们各有特色,但在读书上,那可真不含糊。

每个人磕绊几乎没有,说起释义,那也是头头有道,只是偶有错漏。

苏延明白了,这学堂里,没有一个特别弱的,都是学霸!

等背完头一天的,孙夫子又开始分阶梯教学,苏延己经学完《三字经》,孙夫子同他讲的是《千字文》。

至于《百家姓》,孙夫子道:“《百家姓》你师父说先不教你,他后面自有安排。”

苏延若有所思,但孙夫子开始教学,他便也摒弃杂念,认真学起来。

孙夫子讲课也有趣,他没有开篇就讲《千字文》的内容,而是从他的成书说起。

说前朝皇帝为教育子侄,于是从书圣王羲之的墨迹中拓取了一千个不重复的单字来让子侄学习。

只是这些字杂乱无章,小孩学起来十分困难,这可怎么办呢?

他便想要一本启蒙教材,于是他下令命周兴嗣将这一千字排列组合,编成韵文。

哎呀,这可是个大难事,可周兴嗣通宵编纂,一夜白头即成文,字,韵,意都有,皇帝十分高兴满意,便赏赐他金帛,后来就有了启蒙书《千字文》了。

他将一个小故事讲的跌宕起伏,将人的兴趣,惊叹好奇吊的足足的,苏延即使内里不是小孩子,也不由得被他吸引,随着他走入《千字文》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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