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活阎王”的威名在外,震慑得宵小不敢靠近,但在青松屯内部,她依旧是那个被周大娘投喂、被全村人默默宠着的“昭昭”。
只是这份宠爱里,多了十二分的敬重和依赖。
这天,陆昭从牛棚下工回来,刚推开自家小院那低矮的柴门,就看见院子里杵着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干部装,正对着她的小屋探头探脑,脸上带着明显的好奇和……一丝敬畏?
周凛则拄着拐杖,稳稳地站在小屋门口,像一堵墙似的把两人挡在外面,脸色平静。
“周凛同志,我们就是代表邻村,特意来感谢一下陆昭同志,顺便……想请教点事情。”
其中一个稍胖些的汉子搓着手,陪着笑解释。
“是啊是啊,陆昭同志帮我们修好了抽水机,可是救了急!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另一个瘦高个连忙提起手里拎着的一条腊肉和一篮子鸡蛋。
周凛还没开口,后面闻讯赶来的周大娘己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小院,嗓门敞亮:“哟!是隔壁李家洼的同志啊!来找我家昭昭?她刚下工回来,累着呢!有啥事跟我说!”
她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站到了周凛身边,俩人形成了一道更坚实的“防护墙”,把两个邻村干部挡得严严实实。
两个村干部被周大娘这气势弄得一愣,赶紧点头哈腰:“周嫂子好!周嫂子好!我们就是来感谢陆昭同志……”
“感谢收到了!东西放下吧!”
周大娘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接过腊肉和鸡蛋篮子,往周凛手里一塞,然后对着两个村干部就开始下“逐客令”。
“心意我们替昭昭领了!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不爱见生人!有啥技术上的难题,以后找公社技术员!或者找我家凛子也行!
他当过兵,懂道理!这天色也不早了,二位同志赶紧回吧!山路不好走!”
这连珠炮似的话,噎得两个村干部哑口无言。
他们看看周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脸,再看看周大娘那护崽老母鸡般的架势,再想想关于“活阎王”的种种传闻,心里那点想套近乎、多打听的心思瞬间就凉透了。
“哎……哎……好,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两人尴尬地笑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两人走远,周大娘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陆昭笑道:“闺女,累坏了吧?快进屋歇着!这种不相干的人,以后让凛子打发就行!别让他们烦着你!”
陆昭看了一眼被“打发”走的邻村干部,又看了看挡在门口、手里还拎着腊肉鸡蛋的周凛,以及一脸“有娘在啥都不怕”表情的周大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周凛默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母亲,目光却落在陆昭身上,声音低沉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嗯。以后,她归我管。”
这话像是说给母亲听,又像是说给陆昭,更像是一种宣告。
陆昭微微挑眉,看向周凛。周凛也正看着她,眼神深邃,不再是之前的探究或震撼,而是沉淀下一种更复杂、更坚定的东西——
是守护,是责任,更是一种无声的、强势的圈定。
周大娘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看看儿子,又看看陆昭,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得像朵老菊花,连连点头:“对!对!归你管!就该归你管!管得好!管一辈子才好呢!”
她喜滋滋地拎着腊肉鸡蛋就往灶房走,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小院里,只剩下陆昭和周凛。暮色西合,晚风带着凉意。
陆昭看着周凛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沉执着的眼睛,听着他那句简单却分量十足的“她归我管”,心底那潭平静无波的湖水,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没说话,只是绕过他,径首推门走进了小屋。
周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有些话,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