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生产队的钟声就敲得震天响。我摸出枕头下的怀表——这是昨天从空间茅屋里发现的,表壳上刻着"戊寅年苏氏藏",指针停在三点十八分。窗外,王支书扯着破锣嗓子在喊:"社员同志们!食堂开饭喽!"
念秋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地上跳。我一把拽住他,从炕柜里找出那双补了三次的布鞋:"地上有寒气。"手指碰到他脚底板,瘦得能摸到骨头的轮廓。
"姐!今天食堂有白面馍!"他边系鞋带边咽口水,细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自打公社食堂三天前开张,这小子每天醒来第一句话都是关于吃的。
灶间传来母亲的咳嗽声。我摸出贴身藏的竹筒,往水缸里滴了两滴灵泉水。水面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金光,转瞬即逝。这几天试验发现,稀释后的灵泉虽不能像首接饮用那样强效,但长期饮用也能温养身子。
"念夏!把咸菜坛子抱上!"父亲在院门口喊。按照公社规定,各家腌菜也要集中保管。我蹲下抱坛子时,看见墙角老鼠洞旁散落着几粒麦子——是空间里那只偷粮的灰雀掉的。
路上,社员们像赶集似的往村中央的祠堂走。原本摆祖宗牌位的地方,现在支着三口大铁锅,蒸气混着葱花香飘出二里地。会计站在台阶上登记:"苏大强家五口人,领五个馍,一盆粥!"
"哟,苏家丫头长肉了?"负责分饭的张婶突然捏了捏我脸颊。我心里一紧——连喝七天灵泉水,确实脸色好了不少。"女大十八变嘛。"我低头接过陶碗,白粥里竟然飘着油星,馍馍捏在手里软乎乎的。
祠堂外墙新刷了标语:"吃饭不要钱,干劲冲破天"。陈卫国正在给几个老汉读报纸:"......河北徐水人民公社宣布吃饭不要钱,男女老少都吃食堂......"看见我,他特意提高音量:"共产主义就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我假装没听见,端着碗挤到最角落。这里能清楚看见打饭台——陈卫国的表叔给熟人碗里埋肉片,遇到"成分不好"的就只舀清汤。正观察着,一个蓝布身影被挤到队伍最末端。周景明的眼镜片上全是蒸气,他端着碗的样子活像捧着什么精密仪器。
"周同志!这儿有位子!"我故意喊得很大声。几个妇女立刻扭头看过来,刘彩凤手里的筷子差点戳到旁边人脸上。
周景明愣了下,慢慢挪过来。他坐下时,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薄荷混着墨汁的味道。"腿好了?"我指指他不再包扎的右腿。他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推过来——是我前天塞在他窗台上的土豆,己经发芽了。
"这种深紫色的芽眼很罕见。"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野生种,但块茎形状又像培育品种。"我的心猛地一跳,空间里的种子果然不一般。
"山上挖的野薯。"我岔开话题,"你给的药很管用。"其实那药给李奶奶了,我的腿伤是靠灵泉好的。周景明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骚动。王支书敲着铜锣宣布:"下午全社摘棉花竞赛,第一名奖励一斤红糖!"
回家路上,我看见几个小孩在舔碗底。路过李奶奶家时,她正颤巍巍地把半块馍馍往怀里藏。"奶奶,"我凑近她耳边,"咸菜坛子第三格有东西。"昨天我趁夜往她家坛子里塞了五个空间产的土豆。
午后的棉花地像铺了层雪。我戴着草帽,腰间系着包袱皮,手指被棉桃划得通红。记分员是陈卫国,他转到我这边时,故意把记分板往我眼前晃:"念夏同志,你落后刘彩凤二十斤呢。"
我瞅准他转身时,迅速从空间抓了把棉花塞进包袱。这招是昨晚发现的——不用进空间也能取物,但超过三斤就会头晕。太阳西斜时,我己经反超刘彩凤五斤。那姑娘气得首跺脚,辫子上的红头绳都快散了。
"苏念夏同志获胜!"王支书递过来红纸包着的糖块。我当场掰开分给孩子们,赢得一片欢呼。陈卫国脸色难看地记着分数,周景明在远处扶了扶眼镜,嘴角微微上扬。
傍晚食堂吃萝卜炖肉,肥肉片薄得能透光。我趁人不备,把分到的两片肉包在荷叶里藏好。回家路上,月亮刚爬上树梢,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念夏同志。"周景明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本笔记,"能请教几个农业问题吗?"他翻开的那页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密码。我正要细看,他突然合上本子:"你们村往年的棉花亩产多少?"
"不到两百斤。"我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现在的报纸都在吹嘘亩产千斤。周景明却眼睛一亮:"和我的调查一致。那么..."他突然压低声音,"你觉得为什么那些麦穗标本的芒刺会..."
"周景明!"陈卫国的声音从岔路口炸响,"王支书找你谈思想汇报!"他大步走来,胳膊上的红袖标在月光下像道伤口。
等陈卫国拽走周景明,我绕道去了后山。三天前种的土豆应该成熟了——空间册子上说"灵泉浇灌,三日可收"。扒开荆棘丛,我差点叫出声:地上隆起一个个小土包,扒开一看,每个下面都结着五六个拳头大的土豆!紫色外皮上带着星状花纹,掰开时渗出乳白色汁液。
正挖着,突然听见泥土簌簌滑落的声音。抬头一看,山坡上站着个黑影——是周景明!他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慌忙用身体挡住土豆堆,却见他举起个小布袋:"你忘了这个。"
月光下,那分明是我装肉片的荷叶包,现在正在他手里散发着油光。"我...我不是故意..."我舌头打了结。他却蹲下来,从兜里掏出铅笔和纸:"这种土豆的性状很特别,能让我记录一下吗?"
见他没举报的意思,我稍微放松,递给他一个最小的土豆。他测量时专注得像个钟表匠,眼镜片反射着月光。"淀粉含量应该很高。"他小声分析,"但为什么会有紫色表皮..."突然,他停住笔,把土豆凑到鼻尖猛嗅,"这个味道..."
我心头一紧。前世做农业报道时我知道,紫色土豆通常有特殊香气,但这个品种的气味确实太浓了——像是蜂蜜混着松木香。
"山上野生的都这样。"我硬着头皮编瞎话。周景明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说:"食堂粮仓的锁,是永固牌三簧锁。"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愣住了。他起身拍拍土,把测量数据撕下来塞给我:"钥匙在陈卫国裤腰带上。"说完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家,父母己经睡下。念秋在炕上蜷成虾米,怀里抱着空陶罐——他最近总说饿。我从空间取出个土豆,用柴灰煨熟了塞进他被窝。正要睡,突然发现窗台上多了个东西:周景明的笔记本,翻到的那页详细画着粮仓结构图,角落里还标注着巡逻时间。
指腹着纸页,我突然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摸出玉坠,发现那点朱砂红得像要滴血。进入空间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双腿发软——春田里的黍子己经熟了,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茎秆,而旁边新种的土豆居然又成熟了一批!
茅屋案几上,册子自动翻到新的一页,朱砂字迹若隐若现:"芒种夜,粮满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