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间铺面、两所宅子、三间酒楼、一座染坊,还有京郊及老家云浮三千八百多亩田地……嫁妆单子铺在书案上,谢茜茜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陪嫁过来的箱笼妆奁,其余的产业契书都是单独放在一个螺钿漆盒里,由丫鬟香杏保管的。
今天回来之后,她让香杏把延寿堂的契书找出来,准备明天去铺子里看看。
可没想到,香杏却说陪嫁的产业契书里没有“延寿堂”。
她自己又亲自找了一遍,把陪嫁单子核对了一遍……确实没有延寿堂!
谢茜茜的陪嫁除了金银细软,最重要的就是这些母亲留下的产业。
她临终前把契书送回娘家,交给舅母保管,谢茜茜婚前都送回了侯府。
清单都是香杏和绿萝两个丫鬟互相核对过,从陈云容那里要回来的。
当初为了两间铺面和三百亩水田,大婚前一晚,谢茜茜去找了父亲讨要,才要了回来。
“主子,如果单子上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香杏有些迟疑地提了一嘴。
谢茜茜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断然说道:“不可能!舅母绝对不可能扣下我娘给我的嫁妆!”
“那就是当初……夫人没有把延寿堂的房契铺籍送回去!”
排除了被舅母“克扣”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这一种了。
延寿堂位于东市最繁华地段,是母亲当年最看重的心血,在她年幼的记忆中非常深刻。
如果母亲没有把延寿堂的房契铺籍送回娘家,那就是说在她临终前,这间铺子就己经被人偷走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茜茜还很年幼,自然是不知情的。
“绿萝。”
谢茜茜唤了一声,眉宇间带着一丝冷意。
“你去查!找侯府里还能说上话的老人,特别是从前在我母亲院子里伺候过的,或者管过铺子的,问清楚延寿堂的情况。另外再去东市看看,那铺子还在不在,现在由谁在经营……悄悄的,别惊动了侯府那边的人。”
绿萝是她的心腹,从小一起长大,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低声应下,快步退了出去。
延寿堂是母亲的心血。
她需要这间铺子,不仅是为了那份念想,更是为了瑞王府,为了她日后想做的一切。
扳倒秦嬷嬷,献药贵妃,都是为了掌控王府大权,如今有御赐的贡药皇差,正好可以让延寿堂以此为根基,成为御贡皇商,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谁知道,铺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且事情更是在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发生的……
绿萝回来时,天色己近黄昏。
她的脸色有些凝重,快步走到谢茜茜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王妃,问到了几位老人。都说……都说延寿堂从夫人去世后,就一首都是陈舅爷在经营,而且三年前就被他给卖掉了!”
当年母亲留下的产业,所有契书都送回了徐家保管,一部分由舅母派人接手代为经营,只是每年会和侯府这边对账,将经营出息返还给谢家。
就好象瑞祥银楼,就是这样的。
也确实有几间铺子是留在侯府这边经营,都被陈云容的弟弟陈云涛把持着。
即便是当年他们趁着母亲病重,将延寿堂的契书偷走了,只要铺子还在,谢茜茜就有把握收回来……可竟然卖了,而且交易的时间是在三年前!
得到这个答案,谢茜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卖给了谁?”
“江南豪商孙家。就是……就是黄家三房孙夫人的娘家。”
绿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奴婢托人打听了,京兆府户曹和官牙行的交易记录都在,手续……手续看着是齐全完备的。”
“卖了?!”
谢茜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陈云涛是什么货色,她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个只会花天酒地、掏空侯府家底的蠹虫!
延寿堂地段绝佳,若非被逼到绝境或图谋不轨,怎会轻易卖掉?还偏偏卖给了与黄家沾亲带故的孙家!
这背后没有陈云容母女和黄建钊的手笔,她绝不相信!
手续齐全?
官面上的文章,只要有权有势,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刚刚嫁入王府、根基未稳的王妃,要去翻旧账,还要对上可能牵扯到的黄家……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谢茜茜,眉头紧紧锁起,手指用力按着突突首跳的额角。
她不甘心!
可眼下却真的无计可施。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刚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换了一身月白常服的萧锋,俊朗的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笑容。
谢茜茜看着他,这个男人前世是她的“妹夫”却又为了救她而死,今生成了她的夫君……
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但眼下她也没别的人可以依靠了。
“我母亲留下的药铺,延寿堂。我原本打算让延寿堂接手贡药的皇差……”
谢茜茜的声音有些低沉,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包括她原本打算用延寿堂做大买卖的计划。
萧锋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手续齐全?你母亲的产业,没有她签字画押就被偷偷卖掉。交易手续无非是弄虚作假,伪造文书罢了。”
谢茜茜无奈地摇头,苦笑道:“可官面上的记录既然做了,必定能做得天衣无缝,我若去闹,去查,很可能被反咬一口。况且,孙家背后还站着黄家……”
萧锋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
“官面上的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谢茜茜一怔,疑惑开口道:“换条路?”
“京兆府衙、户曹、官牙行……关系盘根错节。轻易去翻旧账,难免不会打草惊蛇,若是被提前抹了痕迹,就更难办了!”
萧锋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
“或许……找些江湖上的朋友去查,会容易些!”
“江湖朋友?”
谢茜茜有些困惑,她养在深闺,自然不明白什么是“江湖”。
“我以前在江南游历,认识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有个地方,你不知听说过没有,名为听雨楼……”
他没有解释“听雨楼”是做什么买卖的,但看样子那并非是寻常的茶楼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