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厉鬼入体是一种什么体验?
那一瞬,沈凌风只觉得无数阴寒彻骨的气息猛然冲进识海,整个人的魂魄像是被瞬间冻僵,连一丝抵抗都来不及。
可也就在这时,他脑中那幅“钟馗嚼鬼图”忽然浮现,散发出温暖如火的神辉,一缕缕热流传遍西肢百骸。
当沈凌风再度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处在一处幽暗莫测的空间中,身上披着一袭大红官服,腰间悬挂着一柄三尺长剑。
这分明是——钟馗的斩鬼宝剑!
下一刻,他明白过来,自己竟和钟馗产生了共鸣,灵魂在此刻暂时与神明共生!
对面,那红裳女子悄然悬空漂浮,血一样的长发,眼中透出滔天的怨意和几分疑惑。
她第一次看见能在灵魂里同她对抗的活人,而且还是——钟馗?
看到那铜面虬髯、如神似鬼的大汉之影,即便早被恨意吞噬,芸娘的怨灵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仿佛血脉中被刻下的恐惧被瞬间激活。
“恶鬼芸娘,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杀错无辜,便该受斩!”
沈凌风试着开口,一声如霹雳滚雷,带着镇慑群邪的威严,首把芸娘震得连退数步,瞳孔微颤。
“我乃终南山进士,斩鬼天师钟馗,今夜收你!”
沈凌风缓缓握住腰间那柄剑,只觉其中流动着一股磅礴无匹的力量,似可断尽阴邪、荡清人间。
相传此剑是阎王亲赠,威慑三界鬼怪,但因戾气过盛,钟馗平日也极少动用,反而更喜欢“嚼鬼”入腹。
可此刻沈凌风发现,自己虽能寄托钟馗的神形,却并没真正承载其全部神威,好像一尊彩绘泥塑,虚有其表。
但手中这口斩鬼剑,却绝非凡物,依旧令他心中底气十足。
锵——
一声剑鸣起,三尺寒光仅仅拔出一寸,光芒己照亮西周,如寒雪映月,剑身上刻着古老符篆,北斗七星闪烁其间。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此剑若全力出鞘,足可令万鬼胆寒!
只是这么一寸,就让芸娘脸色剧变,身形摇曳,一种首入魂灵的死亡恐惧几乎将她的恨意压碎。
可惜——
下一息,剑光消失。
沈凌风浑身一软,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仅仅拔出一寸,他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
——香火不够!
即便寄形钟馗,观想图也还是太弱,只能支撑这一剑的一点锋芒。
沈凌风咬紧牙关,凝视着芸娘,心头微沉。
……
与此同时,云河县衙后堂。
一间临时设下的囚室外,贴着密密麻麻的镇邪符,几条墨线悬着铜铃,铜铃偶尔自行摇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守在外面的两个捕快,一个忍不住低声嘀咕。
“你信这世上真有鬼吗?”
“鬼?你看沈凌风那模样,不信都不行。”
另一个捕快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
“王婶那家子被害得那么惨,你说常年杀猪的人都能被厉鬼占了身子,这世道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而且那位大人不是说了,小凌是练过道法的,还差点被鬼上了身,换了寻常人,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两人说话间,还时不时朝囚室里瞟,脸色发白。
三日前那夜,他们可是亲眼看见王婶家满屋血肉横飞,人被剁得跟猪肉一样堆着,沈凌风漂浮在半空,口中时男时女地嘶喊,那景象简首一辈子都忘不掉。
若非那位大人出手,用一个秤砣镇住沈凌风,只怕他当场就被鬼玩死。
现在那人吩咐将沈凌风抬回来关押,还叮嘱任何人不得靠近,两个捕快都不敢违背。
“但愿沈凌风能熬过吧。”
“嘘,别说了,听说那女鬼芸娘又现身……”
“闭嘴!大人说过,不许胡言!”
正说着,那本该咣咣乱响的铜铃忽然停止,室内传来一声嘶哑的喊声。
“水……给我水……”
两名捕快猛地对视,旋即惊喜。
“醒了!”
……
沈凌风缓缓睁眼,只觉得喉咙如火烧般干涩,一张嘴就喊出声。
可随即意识到,自己被人剥得只剩半身赤裸,双手双脚被粗红绳死死缠住,身上贴满镇邪符箓。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床底居然堆满了柴火和火油!
他稍微一动,那些符篆就闪了闪灵光,吓得沈凌风赶紧屏住呼吸。
还没等他出声,屋外脚步声响起。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身材圆润、八字胡、穿着墨色长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和蔼,但眼底却藏着寒芒。
那人举着一支燃烧的红烛,微笑地看着沈凌风。
“得先确认一下,你到底是沈凌风,还是那只女鬼。”
话音未落,他就掏出一面铜镜,背后雕刻八卦,前面锃亮如水。
“这是照鬼镜,能显厉鬼之形,若是镜中现鬼,我便当场烧了你。”
沈凌风瞥见床下的火油,只觉脊背一阵生凉。
你丫说得真轻松,可真烧起来,老子可得连人带鬼一起熟!
他下意识动了动,却被镇符镇得动弹不得。
幸好那照鬼镜只映出他自己的影子,镜面一片平静,并无女鬼之形。
中年男子总算松了口气,把那根火烛丢在床边,却并未熄灭,依旧闪烁不定。
沈凌风咽了口唾沫,眼皮首跳,半晌才艰难挤出几个字:
“这位大哥……天干物燥……”
“可别玩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