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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军阵？”
蛮族王帐前，拓跋烈脸上的狂喜与骄傲，僵硬成了一个扭曲的，滑稽的面具。
他呆呆地看着那头盘踞在镇北城上空的冰霜巨龙，那股源自灵魂的寒意，让他刚刚因为胜利而沸腾的血液，瞬间冻结。
“哈雨萨满……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哈雨，哈图哥哥，神海修为。
他的声音在颤抖，牙齿在打颤。
“南人的军队……怎么可能凝结出如此……如此庞大的军魂？！”
军阵，并非南人独有。
他们蛮族，同样拥有从先祖血脉中传承下来的战阵。
其中最强的“狼神阵”，由三千王庭铁骑组成，足以硬撼凝罡境巅峰的强者。
可眼前的这头冰霜巨龙，其散发出的威压，比狼神阵强了何止十倍！
那不是凡俗的力量。
那是足以与神明抗衡的，禁忌的领域！
“不对……”
一首沉默不语的老萨满哈雨，终于开口了。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头冰霜巨龙，脸上的淡漠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凝重”的情绪所取代。
“这军魂的凝实程度……不对劲。”
他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组成这个军阵的士兵……他们的修为，有问题。”
他缓缓闭上眼，神海境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探入了镇北城墙上那三万名大雪龙骑的体内。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迸射出了骇然的光！
“不可能！”
他失声惊呼，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终于彻底失控。
“三万人……整整三万人！”
“每一个，都是……锻体境中期！”
此言一出，拓跋烈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锻体境中期？
三万人，全是锻体境中期？！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麾下最精锐的王庭铁骑，也不过是堪堪摸到锻-体境初期的门槛！
三万名锻体境中期的士兵，组成一支军队……这是什么概念？
这足以横扫整个北境！
这股力量，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王子，就算是他的父王，蛮族大汗亲至，也要被碾成齑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拓跋烈的心脏。
他终于明白，为何镇北城能守百年。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那个男人，敢一个人，冲进他的二十万大军。
因为从一开始，这场战争，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们，是在用一群绵羊，去挑衅一头……披着人皮的远古凶兽！
“吼——！”
就在蛮族指挥层陷入巨大恐慌的瞬间，天空中的冰霜巨龙，动了。
它没有喷吐龙息，也没有用巨爪拍击。
它只是张开了那遮天蔽日的巨口，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肉眼可见的，冰蓝色的音波，如同水面的涟漪，从天穹之上，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那音波，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冻结万物的法则之力。
它掠过战场。
那些正在欢呼，正在叩拜的蛮族士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们的动作，停滞了。
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的脚下蔓延，瞬间覆盖了他们的全身。
数以万计的蛮族士兵，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他们还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或狂喜，或虔诚，或茫然。
然后。
“咔嚓……”
一声轻响。
风吹过。
那数万座冰雕，如同被风化的沙砾，轰然碎裂，化作了漫天晶莹的冰尘，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残忍的光。
一击。
仅仅一击。
数万条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这片战场上，被抹去了。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只有一片死寂的，洁净。
“啊——！”
拓跋烈发出一声恐惧到极致的尖叫，他再也无法站立，双腿一软，瘫倒在白熊皮地毯上，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的湿热。
他吓尿了。
城楼之上。
林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被瞬间清空的战场，看着那漫天飞舞的冰尘，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按在城垛上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心，没有因为这恐怖的杀戮而有丝毫波动。
反而，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快意，在他的血液里，缓缓流淌。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那头咆哮的冰霜巨龙，落在了那个脸色铁青的老萨满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说。
你的表演，结束了。
现在，轮到我了。
“孽畜！安敢放肆！”
哈雨萨满终于从那份震撼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神海境的尊严，不容挑衅！
他干枯的手掌猛地向地面一按！
“土龙翻身！”
轰隆隆——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战场之上，那被鲜血与冰雪覆盖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一条完全由泥土与岩石构成的，体型丝毫不亚于冰霜巨龙的土黄色巨龙，咆哮着，从地底钻出！
它带着厚重无比的气势，朝着天空中的冰霜巨龙，悍然撞去！
一冰，一土。
一上，一下。
代表着三万军魂的至寒之力，与代表着神海境天地灵气的厚重之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声音。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黑白两色的冲击波，从撞击的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冲击波所过之处，空间都在扭曲，无论是蛮兵的尸体，还是破碎的兵器，都在瞬间被碾成了最原始的粉末。
城楼之上，徐潇作为军阵的核心，承受了最恐怖的压力。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正顺着军阵的联系，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
但他没有退。
他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条咆哮的土龙，将手中的战刀，又往下，狠狠地插深了一寸！
“吼！！”
冰霜巨龙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竟被那土龙顶得节节败退。
军魂，终究是军魂。
它能借用天地之力，却无法像真正的神海境那样，真气源源不绝。
“哈哈哈！看到了吗！南人杂种！”
拓跋烈从地上爬起，看着天空中那节节败退的冰霜巨龙，再次疯狂地大笑起来。
“在大萨满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的军阵，不过是个笑话！”
“给我碎！！”
哈雨萨满须发皆张，将体内神海之力催动到了极致。
土龙的气势，再次暴涨！
眼看着，冰霜巨龙的身体，就要被那无可匹敌的土龙，彻底撞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幽幽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叹息，忽然在战场上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轰鸣。
“唉……”
“真是，吵闹啊。”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他们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只见那片被冉闵鲜血染红的雪地里。
那个本该己经死去的男人，不知何时，己经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脸。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按了按自己那个还在流血的，恐怖的胸口。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
拓跋烈的笑声，戛然而止。
哈雨萨满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林渊的眸子里，那片冰冷的黑暗，瞬间被一抹炽热的，疯狂的光芒所取代。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
冉闵的那双眼睛。
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剩下两团纯粹的，如同深渊般，静静燃烧着的……
黑色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