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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慧寺。
裴衍一行人勒马寺外。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扫过这片废墟，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渺紧随其后，阿蛮则被留在寺外看守马匹兼作接应。
“大人，那疯僧慧苦，白日里常在大殿佛像后打盹，晚上就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石头低声禀报，手按在腰刀上，警惕地环顾西周。
裴衍微微颔首，率先踏上那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路。
苏渺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裙裾不时被荆棘勾住。
她努力稳住呼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观察上：
倒塌的砖石、断裂的梁木、地面上偶尔可见的杂乱脚印…以及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薄的、类似于硝石燃烧后的味道？
殿门只剩半边，斜斜地挂着，殿内一片昏暗。
佛像早己金漆剥落，半边头颅坍塌，空洞的眼窝漠然俯视着闯入者，嘴角似乎凝固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嘿嘿…嘿嘿嘿…”
一阵突兀的、干涩沙哑的笑声，从佛像后传来，打破了死寂！
苏渺心头一紧。
裴衍脚步未停，径首踏入大殿。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佛像莲座后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辨不出原色的破烂僧袍，沾满泥土和草屑。
一张脸污秽不堪，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进来的裴衍和苏渺。
“来了…嘿嘿…都来了…”
“血…好多的血…井开了…门开了…恶鬼…都爬出来了！”
慧苦手枯瘦的手指指向殿外兴道坊的方向。
“恶鬼出笼！报应！报应啊！”
慧苦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挥舞着双臂，绕着裴衍和苏渺转圈。
他枯槁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裴衍的脸上：
“你！玉面阎罗！你也逃不掉！地狱的门开了，下一个就轮到你！嘿嘿…克死搭档…天煞孤星…阎王点卯啦！”
石头脸色一沉，手己按上刀柄，却被裴衍一个眼神制止。
裴衍站在原地，任由那疯僧围着自己叫嚣，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是双眼紧紧盯着慧苦的动作和表情。
苏渺强忍着那刺鼻的气味，目光同样紧盯着他。
她注意到慧苦虽然叫得凶，眼神却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动作看似狂乱，脚步却隐约遵循着某种奇特的轨迹。
更让她心惊的是，慧苦那破烂僧袍的袖口和衣襟边缘，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斑点！
虽然污秽不堪，但那颜色…与枯井“血水”何其相似！
“大师，”
裴衍突然开口：
“你说井开了，门开了。是谁开的门？”
慧苦眼珠转向裴衍，脸上癫狂的笑容扭曲了一下，露出一种孩童般天真的困惑：
“谁…开门？”
他歪着头：
“佛…渡有缘…嘿嘿…有缘人开门…恶鬼…恶鬼就出来了…”
“胡说八道！”
一旁的吴寺丞再也忍不住，厉声呵斥：
“妖言惑众！我看这疯僧就是装神弄鬼，扰乱视听！大人，不如先把他锁回去，细细审问！”
“佛…有缘人…”
慧苦似乎没听见呵斥，眼神空洞地重复着：
“血画…地狱图…好看…真好看…嘿嘿…该画！都该画！有罪的…都要画上去…”
他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着。
裴衍的目光从慧苦脸上移开，扫过大殿。
残破的供桌，倒塌的帷幔，剥落的壁画…最后，落在佛像莲座前的地面上。
那里积着厚厚的灰尘，但似乎有几处被反复踩踏的痕迹，比其他地方显得略“干净”一些。
“大师，”
裴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地上的画，也是你画的吗？”
他指向莲座前那片略显干净的地面。
慧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画！画！佛让我画！画给有缘人看！嘿嘿嘿…”
他扑到那片地上，用手指在灰尘上胡乱涂抹起来，画着扭曲的线条，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支离破碎、不成句的疯话。
吴寺丞一脸嫌恶和不耐。
苏渺却紧紧盯着慧苦那看似癫狂的涂抹。
裴衍不再看慧苦，他转向石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石头点头，悄然退出了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