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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管家引着路，穿过几道垂花门，沿着青石小径走向内宅深处。赵慎儿居住的小院清雅安静，几竿修竹倚着粉墙，在深秋风里簌簌轻响。管家在月洞门前止步，向内通报：“小姐，张公子前来探望。”
片刻，一个穿着杏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伶俐丫鬟掀帘出来，正是赵慎儿身边的灵儿。她飞快地扫了张十一和他身后捧着各色物件的小西、梅香一眼，屈膝行礼：“张公子万福。小姐请您到偏厅稍坐。”
张十一含笑点头，跟着灵儿步入偏厅。厅内陈设简洁雅致，靠窗一张罗汉榻，中间一张圆桌并几张绣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气息。
“灵儿姑娘，”张十一刚坐下，目光便扫过窗外，开口问道，“这小院里可有小厨房？生火方便么？”
“有的，”灵儿指了指偏厅外左侧一间独立的耳房，“就在那儿。”
“好极了！”张十一立刻起身，“梅香，小西，把咱们带来的东西都搬过去安置好。小西，你手脚麻利，先去把炭炉引着，生好炭火。梅香，你把食材分门别类整理好，备用！”
“是，少爷！”小西和梅香立刻领命，动作麻利地开始张罗。
他这边刚安排妥当，偏厅通往内室的门帘便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赵慎儿披着一件浅杏色绣折枝梅的斗篷，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面色比平日苍白些，唇色也淡，乌黑的发髻松松挽着，只斜插了一支素银簪子，更添了几分病中的楚楚风致。她看到厅中忙碌的景象，尤其是张十一正站在桌边指挥若定，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张公子，有礼了。”她声音带着点病后的微哑，欠身行礼。
张十一闻声回头，脸上立刻绽开热切的笑容，快步迎上：“慎儿小姐快请坐！不必多礼！今日去济世堂复诊，听吴大夫说起你染了风寒在家休养，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前几日为了我那铺子的事，劳烦你跟着来回奔波，定是累着了才着了凉！”他语带歉意，眼神关切地落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瞧着气色还是不大好，可曾用过午饭了？”
赵慎儿在绣墩上坐下，微微摇头：“没什么胃口，还未曾用。”
“太好了！”张十一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补救，“呃…我是说，还好赶上了！紧赶慢赶就怕你己经用过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的灵儿忍不住插嘴道：“小姐这几日都是为了陪着张公子您各处奔波、核对图纸，又去铁铺、一冷一热吹了风又没歇息好，才累病的！这几日都吃得极少，人都清减了！”
“灵儿！休得多嘴！”赵慎儿轻声呵斥，脸颊飞起两朵淡淡的红晕，更显娇弱，她转向张十一，带着歉意道，“张公子莫要听这丫头胡说。”
“无妨无妨！”我摆摆手，此刻带着一种愧疚感歉意的尬笑。他立刻转向带来的东西，“正好，今日带了些开胃的小食，慎儿小姐看看能不能用一些？”
梅香会意，立刻捧过那个华丽的锦盒打开，取出三只晶莹剔透的陶瓷罐。张十一一一打开盖子——金灿灿的黄桃瓣儿浸润在清亮的糖水里；雪白的梨片剔透如玉；嫣红的山楂果。浓郁的果香混合着甜蜜的气息瞬间在偏厅里弥漫开来，冲淡了药味。
“慎儿小姐尝尝这个，黄桃的，在我们老家，生病了就要吃这个，好得快！”张十一用小银勺盛了几瓣黄桃和一点糖水在白玉小碗里，殷勤地递到赵慎儿面前。
赵慎儿看着那晶莹剔透、色泽的水果，又闻着那清甜的香气，病中寡淡的味蕾似乎被唤醒了一丝。她接过小碗，用勺子舀起一小块黄桃，轻轻送入口中。
冰凉、软糯、清甜无比！那甜蜜的汁水混合着成熟黄桃特有的浓郁果香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感。她原本微蹙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些，眼中也亮起一点光彩：“嗯…果然清甜可口，很是开胃。”
“是吧！”十一见她喜欢，笑容更盛，“你再尝尝这山楂的，更开胃！”他又盛了小半碗红艳艳的山楂递过去。
“老家？”赵慎儿舀起一颗山楂，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
“啊…这个…”张十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容不变，打着哈哈，“听…听人说嘛，偏方，偏方！哈哈！”他连忙转移话题。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赵夫人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贤侄来啦？
张十一连忙起身行礼：“拜见赵伯母！听说慎儿小姐病了，小侄心中挂念，特来探望。带了些自家铺子里的凝春水果罐头，伯母也尝尝？”我顺手又盛了一碗黄桃奉上。赵夫人坐下后示意张十一坐下，贤侄“坐下坐下！”
赵夫人含笑接过，优雅地尝了一口，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艳：“嗯，甜而不腻，果香浓郁，果然是好东西！贤侄有心了。”
正说着，小西在门口探头道：“少爷，炭火旺了，铜锅可以上了！”
“好！”我立刻对赵夫人母女道，“伯母，慎儿小姐稍坐，我去看看。”说完便快步走向小厨房。
不一会儿，我亲自端着一个热气腾腾、造型精巧的鎏金边小铜锅走了进来，稳稳放在圆桌中央。锅里，浓稠如红宝石熔浆般的番茄汤底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带着阳光气息的酸甜香味霸道地扩散开来，瞬间压过了果香和药香。锅里还煮着几样翠绿的时蔬。
“伯母，慎儿小姐，尝尝这个，番茄锅底，不辣，最是开胃暖身。”我示意梅香给两人布菜。
赵夫人和赵慎儿看着那从未见过的鲜红汤底，闻着那奇异的香气，都有些迟疑，但在张十一期待的目光下，还是各自夹起一点蔬菜尝了尝。
酸！鲜！甜！浓郁纯粹的番茄味道裹挟着蔬菜的清香在口中爆发，瞬间刺激了味蕾。赵慎儿病中毫无食欲的胃似乎被这浓烈的味道唤醒，竟不由自主地又夹了一筷子。赵夫人也微微点头：“这汤底……果然别致，酸甜适口，很是开胃。”
“喜欢就好！”张十一笑容满面，又让梅香将切得薄如蝉翼的羔羊肉片和嫩牛肉片端上来，“这还有些肉片，搭配着吃最好。生病了，身体虚弱，更要补充……蛋白质！”他一时顺口，把现代词汇带了出来。
“蛋白质？”赵夫人和赵慎儿同时停下筷子，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茫然和好奇。这是个什么新奇玩意儿？
张十一心里暗叫糟糕，面上却强自镇定：“道：啊…就是…就是滋补身体、长力气的好东西！伯母你们先用着，我去煮点奶茶，配着吃更舒坦！”他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回小厨房，留下母女二人对着那翻滚的红汤和陌生的“蛋白质”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品尝这新奇美味的火锅。
小厨房里，张十一动作麻利。他在锅里加入清水.放入一小块茶饼。又将带来的水牛奶倒入另一个小铜锅，放在炭炉上加热。看着奶液边缘泛起细密的小泡，他小心地抓了一小撮细盐撒了进去，待茶水煮好后倒入奶锅，用长柄木勺缓缓搅动。奶香混合着茶香的甜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咸鲜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待奶茶煮好，滤去茶叶（他提前备着的纱布）倒入一个精致的青瓷大壶中，让梅香端进偏厅。
此时，赵夫人母女俩刚放下筷子，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显然那顿新奇的开胃火锅吃得颇为舒心。
“伯母，慎儿小姐，尝尝这个奶茶。”张十一示意梅香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温热的奶茶呈现出的浅褐色，表面浮着一层细腻的奶沫。赵慎儿捧起温热的青瓷杯，指尖被暖意熏出淡淡的粉色。
浓郁的奶香和茶香首先占据了味蕾。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妙、几乎难以捕捉的咸鲜感，如同画龙点睛般，在浓郁的奶香中悄然绽放，瞬间平衡了所有的滋味，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愉悦的层次感！那咸味非但不突兀，反而将奶的醇厚和茶的微涩衬托得更加分明，回味悠长。
“嗯？”赵慎儿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和上次秋游煮的一样好喝！
赵夫人也品了一口，“张公子……这‘奶茶’，滋味甚是独特，咸甜交织。”赵夫人缓缓开口，张十一面上笑容不变：道“伯母喜欢就好，这奶茶暖胃驱寒，病中喝些也合适。”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几句铺子里的趣事。张十一见赵慎儿精神好了些，脸上也有了血色，便起身告辞：“铺子里还有些杂务要处理，小侄就不多叨扰了。慎儿小姐好生歇息。”他走到门口，又特意回头，对着赵慎儿温声道：“明日我再来看你。若是精神好些了，还盼着慎儿小姐能帮我画几幅图样，我那新铺子正缺你的妙笔呢。”
赵慎儿迎着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赵夫人含笑吩咐管家：“好生送送张公子。”
张十一带着小西、梅香，在管家殷勤的相送下离开了小院。偏厅里，只剩下赵夫人和赵慎儿母女二人。桌上，红汤小锅的余温尚存，残留着浓郁的番茄香气。青瓷壶里的奶茶也还剩小半。
赵夫人拿起自己那杯微温的奶茶，又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女儿若有所思的脸上。
“慎儿，”赵夫人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深思，“方才张公子说的那个……‘蛋白质’……究竟是何物？”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着温润的杯壁，烛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映出两个充满探究意味的小小火苗，“还有这奶茶里的咸味……这位张家贤侄，心思奇巧，拿出来的东西，倒真是一件比一件出人意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