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棠摔门而去后,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枕月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着母亲的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刚才那句话,她赌对了——顾砚棠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那些“想忘”的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门外传来张妈收拾客厅的声音,还有她和另一个佣人的低语,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苏枕月知道,经过刚才的“银表风波”,张妈对她的戒心只会更重,想从她嘴里套话怕是难了。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只剩枕头下那几颗攒起来的药片。
她需要一个能把药送出去的机会。
下午,顾砚棠没再来。张妈送餐时,眼神躲闪,放下托盘就匆匆离开,连那句“记得吃药”都省了。苏枕月看着餐盘里的药杯,忽然有了主意。
她故意把药杯碰倒在地,白色的药片滚到床底。然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发白,眼泪都逼了出来。
“张妈!张妈!”她用尽力气喊着,声音嘶哑。
张妈很快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她痛苦的样子,脸色骤变:“苏小姐!您怎么了?”
“我……我喘不上气……”苏枕月捂着胸口,手指指向床头柜上的急救喷雾,“快……”
张妈慌忙去拿喷雾,手忙脚乱地对着她的喉咙喷了两下。薄荷味散开,苏枕月的咳嗽渐渐平息,却依旧大口喘着气,眼神虚弱地看着张妈:“药……药掉了……”
张妈这才想起地上的药片,弯腰去捡,手指在床底摸索了半天,只找到一片。她抬头看向苏枕月,眼神里带着怀疑:“怎么只找到一片?”
“我……我不知道……”苏枕月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可能滚到里面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滑……”
她的样子太过脆弱,又刚经历过一场“喘不上气”的危机,张妈纵有疑虑,也不好再追问,只能叹了口气:“算了,我再去拿一片。”
看着张妈离开的背影,苏枕月悄悄松了口气。她刚才故意只让一片药片滚到容易找到的地方,剩下的三片,藏在了床底靠墙的缝隙里——那里是张妈弯腰够不到的地方。
等张妈拿着新药回来,苏枕月乖乖地吃了下去。这次,她没再藏。
晚上,顾砚棠终于来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却还是推来轮椅:“感觉好点了?带你去花园透透气。”
苏枕月没说话,任由他把自己抱上轮椅。经过客厅时,她瞥见茶几上放着一个快递盒,收件人是顾砚棠,寄件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医院。
医院?
苏枕月的心跳快了一拍。是私人医生寄来的东西吗?还是……和那些药片有关?
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顾先生,你不舒服吗?”
顾砚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快递盒,淡淡道:“不是我的,一个朋友托我代收的。”
又是“朋友”。苏枕月没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快递盒上的医院名称——和她之前在财经报纸上看到的“顾氏集团合作医院”同名。
轮椅停在海棠树下,顾砚棠替她拢了拢披肩:“风大,别着凉。”
苏枕月抬头看着他,忽然轻声说:“顾先生,早上……对不起。”
顾砚棠的动作顿了顿,没看她,只是望着远处的花房:“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一下午都不来看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在撒娇,“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顾砚棠的软肋。他低下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只是……需要点时间。”
“需要时间想怎么瞒着我吗?”苏枕月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却激起了涟漪。
顾砚棠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蹙眉:“你说什么?”
“我说,”苏枕月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茫然,只有一片清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比如……我父母的死因?比如……这些药到底是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顾砚棠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眼底的温柔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和一丝被戳穿的慌乱。
“你记起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枕月的心脏狂跳,她知道自己在冒险,可事到如今,退无可退。她故意露出一丝破绽,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她没有首接回答,只是轻轻挣了挣手腕:“顾先生,你弄疼我了。”
顾砚棠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后退一步,背对着她,望着漆黑的花房,肩膀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别逼我,枕月。”
“我没有逼你。”苏枕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顾砚棠转过身,脸上己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的疲惫浓得化不开:“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他推着轮椅往回走,步伐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回到卧室,他替她盖好被子,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苏枕月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刚才的对峙像一场豪赌,她赢了一半——顾砚棠的反应证明了她的猜测,却没松口说出真相。
但没关系,她己经撕开了一道口子。
夜深人静时,苏枕月悄悄爬下床,跪在地上,伸手够到床底靠墙的缝隙。指尖触到了三片冰凉的药片,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在手帕里,藏进枕头下的暗格。
现在,她有了筹码。
明天,顾砚棠的那位“朋友”会来取快递吗?如果是,或许就是她把药送出去的机会。
窗外的海棠树在月光下摇曳,枝影斑驳,像一张巨大的网。苏枕月看着那些晃动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树上的海棠花苞,看似脆弱,却在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绽放的那一刻。
而顾砚棠,就是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既想护着她,又想困住她。
这场博弈,己经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躺回床上,握紧了藏着药片的手帕。明天,会是关键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