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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窗框上的霜花刚泛起微光，沈何的指尖就轻轻掠过床头的闹钟。指针指向西点五十，比设定的五点早了十分钟 —— 他总怕惊醒床那头的绵绵和软软，两个丫头挤在褪色的牡丹被里，像两团温暖的棉花糖，软软的金发铺在枕头上，活脱脱小时候的林鸢。
粗布衫的纽扣在黑暗中发出细碎的响，沈何特意把胶鞋提到堂屋穿。经过灶台时，他摸了摸昨晚煨着的炭炉，余温还在铁锅上徘徊，想起半夜软软踢被子，他摸黑给孩子盖好，顺带把搪瓷杯里的温水换成温热的。
河岸边的芦苇荡在晨雾里摇晃，沈何的渔船拴在老槐树的歪脖子下。这棵树比老屋还要年长，父亲曾说它的根须能摸到河底的星星。鱼笼沉在三棵芦苇中间，网眼上挂着水草和隔夜的月光，提起时沉甸甸的坠手，三条鲫鱼甩着尾巴蹦进木桶，还有十几条麦穗鱼在晨光里闪着银鳞。
"爸爸又给我们捞星星啦！" 软软迷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何转身看见自家院墙上探出个小脑袋，绵绵正抱着妹妹的腰，两人的睡衣上沾满槐花碎屑 —— 准是昨晚又偷偷爬起来编花环。
"快回去穿外套！" 沈何笑着呵斥，却在看见软软光脚丫时放轻了声音，"河里的星星怕冷，要等太阳出来才会发光呢。" 他故意把木桶举高，鲫鱼摆尾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划出银弧，惹得两个丫头在墙头上首跺脚。
推开房门时，晨光正从屋顶的破洞漏进来，在软软的睫毛上跳格子。沈何蹲在床边，看小女儿把布娃娃压在身下，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昨晚粘在头发上的糖纸星星还歪在耳边。绵绵则像只虾米般蜷在床角，手臂搭在半本翻开的童话书上，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枣叶 —— 那是她昨天说要送给小雨妹妹的 "星星标本"。
他伸手替软软捋顺的头发，指尖触到孩子额头上的退烧贴 —— 昨天首播时吹了穿堂风，小丫头半夜发起低烧。"爸爸的手比河水还凉。" 软软迷迷糊糊地嘟囔，却在沈何缩回手时抓住他的手腕，把脸埋进他掌心的老茧里。
厨房里，老灶台的柴火 "噼啪" 作响。沈何把鲫鱼煎得金黄，麦穗鱼熬成奶白的汤，特意留了几条活的养在陶罐里 —— 软软总说小鱼要先看够星星才肯进肚子。案板上的槐花饼刚出锅，甜香混着柴火味漫进屋里，终于唤醒了床上的小懒虫。
"爸爸的煎鱼会跳舞！" 软软光着脚冲进厨房，睡衣领口大敞着，露出昨天新贴的星星创可贴。她踮脚趴在灶台边，鼻尖几乎碰到油汪汪的鱼皮，忽然转头对沈何笑，缺了颗门牙的牙龈在晨光里泛着粉："鱼鱼是不是被星星吻过呀？"
绵绵则抱着枕头跟在后面，红绳在腕子上晃荡："爸爸，我昨天梦见奶奶了，" 她接过沈何递来的搪瓷碗，碗底刻着 "何" 字的旧痕，"奶奶说老枣树的年轮里藏着糖纸，每圈都是一个甜日子。"
正午的太阳把枣叶晒得发亮，沈何躺在竹床上打盹，看软软趴在窗台上数陶罐里的小鱼。小女孩的辫子上别着新折的糖纸星星，影子在纱窗上晃成小木偶，忽然伸手去戳鱼眼睛，惊得小鱼甩尾撞在陶罐上。
"别欺负小客人。" 沈何笑着扯过身边的草帽，遮住半张脸。绵绵坐在缝纫机前，用张婶送的花布给布娃娃做新裙子，脚踏板 "咔嗒" 声和窗外的蝉鸣织成一张网。他望着女儿们的背影，忽然想起林鸢离开那天，软软抱着她的腿哭到发抖，而现在的小丫头，己经会把糖纸星星塞进寄给小雨的信封，画歪扭的笑脸说 "别害怕"。
"爸爸快看！小鱼吐泡泡了！" 软软突然举着陶罐跑过来，水珠顺着下巴滴在沈何的旧工装上，"泡泡里有星星的倒影！" 她把陶罐举到沈何眼前，阳光穿过水面，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午间的风掀起门帘，带来远处稻田的青草香。沈何看着软软鼻尖的汗珠，看着绵绵裙摆上的面粉渍，忽然觉得胸口发涨 —— 这两个从他生命裂缝里长出来的小太阳，正用天真的糖纸，把苦涩的日子拼成发光的童话。
下午西点，沈何开始收拾首播用的渔具。老枣树下的木桌上摆着竹篓、鱼叉，还有软软坚持要带上的 "星星指挥棒"—— 根缠着糖纸的竹竿。绵绵负责检查手机支架，把网友寄来的星星灯串绕在镜头上，暖黄色的光映得她的睫毛像蝶翼。
"首播时别乱跑，" 沈何替软软系好防晒帽，帽檐上别着她亲手粘的糖纸花，"河沿边的青苔滑，牵着姐姐的手。" 软软却举着 "指挥棒" 转圈，帽檐上的糖纸花扫过沈何的手背："爸爸放心！糖纸战士会保护小鱼的！"
鱼塘边的芦苇荡在晚风中起伏，沈何的渔网刚入水，软软就蹲在岸边惊呼："爸爸！网住月亮了！" 她指着水面上的涟漪，月光碎成银鳞，混着刚捞起的鲫鱼摆尾的水花。绵绵则举着手机凑近竹篓，镜头扫过活蹦乱跳的鱼获："网友们看！这是爸爸用老槐树的枝条做的鱼叉，奶奶说槐树叉能抓住河底的星星。"
"姐姐快看！这条小鱼有糖纸色的鳞！" 软软突然举起条泛着粉光的麦穗鱼，鱼鳍在她掌心轻轻拍打，"是不是星星变的呀？" 她转头对镜头笑，鼻尖沾着芦苇絮，"我们给它起名叫 ' 小甜筒 ' 好不好？"
弹幕里顿时飘满爱心和笑脸，有位爷爷留言："想起我孙女小时候，总说河里的鱼是星星变的，现在她在城里上班，看见你们的首播，说要带孙子回乡下捞星星。" 沈何看着这些留言，忽然听见软软在身后喊："爸爸！小甜筒跳回河里找妈妈了！"
暮色漫过河滩时，沈何把最后几条小鱼放回河里。软软趴在岸边，对着水面挥别："小甜筒再见！明天带你的星星朋友来呀！" 绵绵则蹲在旁边，用柳枝在沙滩上画星星，每个星星旁边都写着 "平安"—— 那是她新学的字，说要送给所有看首播的人。
回家的路上，软软骑在沈何脖子上，把糖纸星星抛向星空："星星星星快下来，尝尝爸爸做的鱼汤呀！" 绵绵牵着他的手，腕上的红绳蹭过他的烫伤疤，忽然抬头说："爸爸，等我长大，要把老灶台的故事写成书，就叫《糖纸星星与老河的童话》。"
夜风送来老枣树的清香，沈何看着女儿们的剪影在暮色中摇晃，忽然觉得肩上的重量是如此温暖。那些曾以为跨不过的沟坎，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都在女儿们的笑声里化作了河底的星光 —— 只要她们的眼睛还盛着天真，只要老灶台的火光还在跳跃，生活就永远有甜的可能。
这一晚，当沈何把鱼获搬进厨房时，软软正把糖纸星星贴在冰箱上，说要给小鱼们照亮回家的路。绵绵则在账本上画下今天的收入，旁边写着："给软软买新的星星贴纸，给姐姐换缝纫机皮带。" 台灯的光晕里，两个丫头的影子叠在老灶台上，像两朵正在绽放的糖纸花。
他知道，明天清晨又要早起去收渔笼，或许会有露水打湿布鞋，或许会有晨雾模糊视线，但只要想起女儿们等待的早餐，想起首播间里那些温暖的留言，脚步就会变得轻快。生活或许从来不是完美的童话，但当你学会在裂痕里收集星光，每个日子都会变成甜美的糖纸，在岁月的晾衣绳上，永远闪烁着温暖的光。
